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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甘兹郡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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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妫水郡再往北,就进入了甘兹郡国。www.126shu.com

大照圣朝施行的是郡国与郡共存共治的政体。郡国与郡的行政体制差别很大。这也是大照圣朝所施行的独特的政治体制。

隆武大帝从大郜圣朝夺得帝位,深知大郜圣朝政治体制的弊端。大郜圣朝见过之初,开国皇帝周偨待臣下宽厚大度,反而对皇室族亲并不十分信任,因此建国之后,除了太子另当别论、尊荣无限之外,其他子嗣和皇室亲贵并未得到充足的实在恩赏:最得宠的皇子被封为最尊贵的亲王,留在中央朝廷担任要职;其他皇子封为爵位次于亲王的王,留在中央朝廷做闲散宗室,靠俸禄为生,并不参与国家政务;极少数几个追随周偨打天下的皇室亲贵封为爵位次于王的郡王,派往各郡国施政;亲王、王、郡王都是世袭罔替。其他皇室旁支最多封得公爵的虚荣,并无实际的权力和恩赏;相反的,一些功勋卓著的臣武将,却获封郡王,同样派往各郡国施政,成为一国之君,也同样世袭罔替。

这种体制最初并无异样,因为这些第一代异姓郡王都是跟随开国皇帝周偨打天下的忠臣良将,久经考验、历尽磨难而终于随着皇帝得坐天下,对皇帝的忠诚是无可置疑的。但是经过世代演化,三世之后的异姓郡王对后世皇帝的忠贞和拥护就慢慢衰微了。实际上,就连一些皇室亲贵担任郡王的郡国,对皇帝的忠贞也值得怀疑。一个最明显的例证是,大郜圣朝统治的一百多年里,郡国起兵造反的情况多次发生,其中就不乏皇室成员担任郡王的郡国。到了大郜圣朝末代小皇帝周端的时候,大郜圣朝已经过了一百二十多年,帝位已传十一代,各郡国的郡王和皇帝的政治关系已经非常畸形变态,一是郡国朝贡给皇帝的东西越来越少,但郡国自有的财税却越来越多;二是皇帝权威日减、实力减弱,朝廷积贫积弱,皇帝的意图很难在郡国得到完全贯彻,但郡王和郡国的实力却越来越强,很多郡国自成体系,甚至擅自更改政治运转体制,不少郡国的政治运行、治理模式与开国时候设定的体制模式已经大相径庭;三是各郡国之间纷纷通婚,且有意避开与圣都里的周氏皇室的通婚,结果,各郡国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但皇帝、皇室和中央朝廷却渐被孤立。所以,即便不是隆武大帝篡夺皇位,这些异姓郡王早晚也都会篡夺皇位的。这一点在大郜圣朝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当时很多人都预测,异姓郡王要么公推一位领袖合力推翻周氏皇帝,然后建立新朝;要么天下大乱,诸侯们相互争夺,直接建立新的王朝,但总归离不开武力,也免不了生灵涂炭。因此,当隆武大帝通过雪夜政变,和平夺得皇位的时候,很多人并不感到意外,也并没有表示反对,相反,很多人为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和大范围的杀戮而为天下人感到很幸运,拥戴隆武大帝的人也很多。

隆武大帝逄图俐能够夺得皇位并且能够坐稳,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逄图俐本人与异姓郡王息息相关。逄图俐的远祖是大郜圣朝开国皇帝最宠信的将领逄螣,建国之后,得封北陵郡王,北陵郡国就位于圣都的正北面,毗邻圣都,为各郡国之首。难能可贵的是,当其他异姓郡王心怀二心、造反此起彼伏的时候,历代北陵郡王却全都对皇帝忠心耿耿,对皇帝的朝贡按时足量,而且从不参与郡王造反之事,每次还都能尽心尽力地为皇帝平叛诸王造反协兵协饷。随着皇帝实力日渐衰微,面对郡王造反,皇帝已经越来越没有实力来剿灭叛军了,后来,皇帝索性直接请北陵郡王出面剿叛,皇帝反倒负责协兵协饷。尽管如此,历代北陵郡王却从不居功自傲,每次打败叛军、夺回叛乱的郡国,都将郡国完全归还皇帝,由皇帝宠信赐封其他人做郡王。这令皇帝十分感动。皇帝当然也投桃报李,将北陵郡国的疆域一再扩大。有一次,大郜圣朝的甘兹郡王起兵叛乱,逄图俐的爷爷逄刹出兵剿灭了甘兹郡国,那次剿叛十分惨烈,北陵郡王逄刹损失极其惨重,因此皇帝特开恩典,特准北陵郡王指定一子做甘兹郡王,世袭罔替。于是,逄图俐的爷爷逄刹指定逄图俐的叔父承特恩做了甘兹郡王,逄图俐的父亲则作为北陵郡国的世子承袭了北陵郡王的王位。这样,逄氏一族就有了两位郡王。

除此之外,隆武大帝的岳丈常德是地处圣都西北方的象廷郡国的象廷郡王。

到了逄图俐这一代,情况就有些复杂。逄图俐的父亲生有三子,嫡长子为逄图修,生下来就封了世子,等着承袭王位,而且逄图修颇有世家贵族的风采,威武雄壮、仪表堂堂、雅量高致、胆识过人,承袭王位也算得上是众望所归;逄图俐和弟弟逄图攸是一母所生,但母亲却是良娣1,是没有继承权、也绝无可能挑战逄图修的庶出子。由于无缘承袭王位,于是逄图俐、逄图攸两人到圣都做起了南宫卫士,也就是皇帝的禁卫军。由于逄氏家族的历代忠贞,加上逄图俐因出身庶出子的屈辱而激发出来的上进心,当然也是逄图俐本人禀赋过人、天生帝王雄才,经过二十年的南宫卫士生涯,一步一步做到了卫尉卿,统领皇帝的整个禁卫军,逄图俐竟然逐渐成了圣都朝廷里隐隐然的领袖人物。逄氏家族的忠贞之名深入人心,逄图俐又极善周旋,几位皇帝丝毫未对逄图俐起疑心。谁知,睿宗皇帝英年早逝,幼子周端继位,世代忠谨的逄氏家族的逄图俐竟然果断发动雪夜政变,谋得皇位。逄图俐建立大照之后,当时已承袭北陵郡王王位的逄图修,以及逄图俐的叔父老甘兹郡王,逄图俐的岳丈象廷郡王常德,立即上书表示效忠大照和新君逄图俐,大照圣朝遂大局初定。

一来由于大郜的帝气早已衰微,诸异姓郡王早就不服大郜朝廷和周氏皇族的统辖,二来由于逄图俐勇武异常、威望素著,诸郡王以及其他朝廷重臣对其倾心已久,因此大照立国之后,很快稳定下来。那些异姓郡王陆续表态效忠大照和逄图俐,但逄图俐深知异姓郡王之害,为了逄氏子孙后代的江山永固,于是下定决心变更政体,铲除异姓郡王,遂联合逄氏各王、逄氏近亲宗室、岳丈象廷郡王常德及常氏宗亲,向那些异姓郡王毅然发起了削藩的攻势,明确要求取消异姓郡王的郡王封号。其中有些弱势郡王惧怕逄图俐的庞大势力,于是接受收编,主动放弃郡王的世袭封号,改称侯,举族迁到圣都,这些郡王虽然失去了郡国和王位,但也避免了被剿灭,只是从郡王变成了大照圣朝中央朝廷的要员,同样能够安享尊荣;而多数郡王却进行了激烈的反抗。只是,这些郡王大多是世袭亲贵出身,自小长于郡王府的深宫妇人之手,坐享其成、垂拱而治尚可,反抗老谋深算、身经百战的逄图俐却完全不是对手,因此,逄图俐只用了短短五年时间,就收服了所有异姓郡王,一举清除了导致大郜圣朝政局动乱、皇权势弱的政体痼疾。当然,这些郡王,有的是靠计谋和政治交换而收服的,有的则是通过激烈的武力剿灭的。那是血雨腥风的五年,也是英雄辈出、名臣辈出、名将辈出的五年。

在收服那些异姓郡王之后,逄图俐又对政体进行了进一步的修改:

一是精简王爵的封号。取消了“王”这一级的封号,王爵除了太子之外,只设“亲王”“郡王”两个爵位,其中“亲王”是王爵中的最高爵位,原则上只赐封皇帝自己的最受宠或最有功绩的皇子,但是实际上,逄图俐的皇子除了嫡长子逄稼被封为太子外,其余三个儿子都没有获封亲王,只是称为“皇子”。只有逄图攸,因为是逄图俐一母所生的亲弟弟,加之又是大照圣朝开国的第一元勋亲贵,因此破例封为亲王,居于中央朝廷,任太尉,是爵高位重的第一尊贵宗室。

郡王则分为两种,一种是跟随逄图俐打天下的大郜圣朝时期就得封的郡王,例如北陵郡王逄图修、老甘兹郡王、老象廷郡王等人,这些人依旧赐封郡王,封国就在原地,封号也丝毫不变。另一种是其他一些立有功勋的皇室,这些皇族郡王,被赐封到那些离圣都较近的被收服的原郡国。

二是试行郡守制。逄图俐将那些离圣都较远的郡国改行郡守制,不再分封郡王,而是将那些在建国和收服异姓郡王中涌现出来的名臣名将派往各郡任郡守,郡守的任命权统归皇帝,不得世袭;不仅不世袭,而且可以随时调换。但郡守的权力却与郡王几乎丝毫不差。只是进贡给中央政府和皇帝的财货、兵士等,不再称作“朝贡”,而改称“税赋”。

郡国的数量少于施行郡守制的郡的数量。由此可知,逄图俐对郡国制度的疑虑和对郡守制度的信任。

这种世袭的郡王与不世袭的郡守共存共治的崭新政体,运转得相当顺畅。得益于这种政体的稳定和高效,大照圣朝国力日强,民力日丰。这都归功于逄图俐的雄才大略、坚定意志和超高智慧,因此,逄图俐被臣民们万分拥戴而被尊称为“隆武大帝”,用“大帝”的名号,来区别于此前所有的皇帝。

迦南郡、琉川郡、妫水郡属于后一种情况。

而甘兹郡国就属于第一种情况。甘兹郡王逄世桓作为大照圣朝功勋卓著的开国郡王,尊荣无限。无论是先帝隆武大帝,还是原先的永诚亲王、现在的崇景皇帝,都对他礼遇有加,各种特恩、特赐层出不穷,所得的宠信和赏赐是别的郡王所远远无法比拟的,但凡甘兹郡王逄世桓有所请有所求,几乎无一例外会得到恩准。这些荣宠,就连隆武大帝的同父异母兄长、累世尊贵的北陵郡王逄图修也都望尘莫及。

春佗对此是一清二楚的。进入甘兹郡国之后,春佗即嘱咐南宫卫士,要低调行路,务必不要声张,也不要扰民,尽快行过甘兹郡国,回圣都复命。当然,春佗的话,说的却是很漂亮的,“不能让陛下等得太久”,丝毫不提是因为担心自己得不到礼遇的缘故。

但是春佗却大错特错了。

甘兹郡王逄世桓派出了郡国主管礼仪的长史甘鞠,专门在甘兹郡国国都甘原的边境等候。

长史甘鞠看到春佗,态度恭敬地说:“钩盾令大人 一路劳顿了。殿下命下官在此恭候钩盾令大人多时了。下官是甘兹郡国的长史甘鞠。”

春佗心里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了。

但春佗想,自己毕竟是崇景皇帝派出的宣旨特使,职权类似于钦差大臣,必须的威仪无论如何是要端出来的。而且,春佗实在不知道甘兹郡王是出于何种用意,竟然对一个宫里的内侍如此礼遇。事情未明晰,春佗的心里着实泛着嘀咕。

春佗很稳重地下了马,对着长史甘鞠说:“殿下实在太抬爱了。春佗只是陛下的宣旨特使,郡王殿下如此礼遇,春佗不敢领受。有劳长史大人了。只是我们在妫琉山里头遇到了山贼,耽搁了几天。如今已经误了行期,不能在甘兹郡国里长待,恐怕要辜负殿下和长史大人的美意了。春佗与长史大人已经见面,见面即算是领了殿下的盛情了。我们在此饮几杯清茶,就此别过,如何?如此,长史大人也好向郡王殿下去复命。”

长史甘鞠并没有接话,只是十分客气地说:“钩盾令大人只怕要多耽搁些时辰。”

春佗有些气恼。虽说甘兹郡王历来备受尊崇,但无论如何没有强迫皇帝陛下的近侍与郡国的长史在这里费时周旋的道理。春佗的脸上有了恼色。春佗正要硬顶回去,只听长史甘鞠接着说:“殿下就在前面,正在等候钩盾令大人的大驾。钩盾令大人看能否拨冗赏脸?”

闻听此言,春佗更加震惊。堂堂甘兹郡王竟然来国都边境迎候自己一个钩盾令。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理,非常之理恐招致非常之祸。春佗刚才心底里泛起的受宠若惊和气恼的情绪全都被这非常的礼遇惊吓地无影无踪了,心里剩下的就只有紧张和担忧。但自己就在甘兹郡国,甘兹郡王就在前面,说什么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一遭了。

“有劳长史大人带路。”春佗马上堆出了笑容。

很快就看到了甘兹郡王逄世桓的赫赫仪仗。穿过长长的仪仗卫士2,春佗终于见到了逄世桓那特有的华丽军帐。逄世桓追随父王老甘兹郡王和隆武大帝征战多年,平日里很多出行习惯都与武将颇为相似,只是比一般的武将更加煊赫奢靡,也更加华丽气派。这军帐就是只有甘兹郡王才能享受的特殊军帐。说是军帐,其实还不如说是一座移动的宫殿。甘兹郡王的军帐搭建在高高的木台上。春佗走过一层一层的木质台阶,看到每一层台阶的两端都站着仪表堂堂的卫士 。到了军帐的门口,春佗发现,甘兹郡王军帐的前面正燃着昂贵的顶级熏香。紧挨着军帐的一周,站着三层衣着华美的执戟卫士。甘兹郡王的军帐是用迦南林子里特有的楠木所制,散发着特殊的馥郁优雅的气味。

春佗躬身进入军帐,里面更加让春佗大开眼界。军帐里的摆设完全是王府正厅的气派,一应设置全都是郡王的规制。军帐的正前方有一个高台,甘兹郡王逄世桓正端坐在上面,下面站着一些甘兹郡国里的臣和武将。

春佗按照内廷的规矩,跪下来行礼:“奴婢叩见甘兹郡王殿下。”

甘兹郡王逄世桓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春佗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春佗站起身来,恭敬地侧立着,说道:“殿下折煞奴婢了。这不是奴婢该得的礼仪。奴婢怎么当得殿下来迎接。”

“我说了,你不必多礼。赐座赐茶。”一个内侍搬了一个圆凳过来。

“谢殿下恩赏。”春佗挨着圆凳的边,坐了下来。一个宫女端来了一杯茶。

逄世桓一挥手,命军帐内的人都出去了。

“春佗,陛下跟我说过了。这次是你立了大功。所以我特意过来,也是谢谢你。”

这没头没脑、直率的有点莫名其妙的话,让春佗心里一紧。

“你是陛下宠信的人儿,如此拘谨作甚?我还能吃了你吗?”甘兹郡王走下了高抬,坐到了春佗旁边的靠椅上。春佗赶忙站了起来,甘兹郡王挥挥手说:“坐下,坐下。我就是想与你说说话。贴近点岂不是更便宜么,坐在那劳什子的高台上,那是唬外人看的,现在就你我两人,用不着这些虚礼。”

甘兹郡王比隆武大帝小十岁,今年四十四岁。因为年轻时在军营打熬得好筋骨,后来又安享富贵,因此保养得极好。也正因为在军营里常年厮混,因此性情也格外豁达亲和,并不是那种谨言慎行、仪容规整有礼的寻常宗亲装模作样的样子。

春佗又坐了下来,说:“殿下有何旨意,尽管吩咐,奴婢一定尽力去做,绝不辜负殿下的盛情。”

甘兹郡王大笑起来:“哈哈哈。春佗,你已经做了天底下最应该做的事了。我理应感谢你。不只是我,所有的逄氏郡王都应该感谢你。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春佗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指他协助逄图攸毒杀隆武大帝一事。看来,永诚亲王毒杀隆武大帝,也是得到了甘兹郡王的大力支持的。

近几年,隆武大帝的性情大变,开始对逄氏郡王猜忌反感起来,找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收回了好几个郡王的封号,这几个郡王有的被赐死,有的被降为侯爵,召回圣都,然后又将其所在郡国改行郡守制。一些旁系出身的逄氏郡王十分恐惧,担心哪一天隆武大帝把自己的封号也褫夺了,甚至还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因此终日惶惶不安,渐渐地,就对隆武大帝颇为不满,心生怨恨。尽管如此,但隆武大帝对甘兹郡王却是无比信任的,尤其是与北陵郡王逄图修相比,隆武大帝更是明显地偏向着甘兹郡王逄世桓。春佗想,无论如何,隆武大帝都绝不会做出赐死甘兹郡王或者褫夺甘兹郡王封号的事情来。那为什么逄世桓如此痛恨隆武大帝?甘兹郡王逄世桓和崇景皇帝逄图攸又有何牵连?如此机密紧要之事,实在不是一个在御苑里看管鹿寨的钩盾令所能知道的。而且,这是皇室内部的事情,又是涉及到毒杀皇帝这样的秘闻,还是装糊涂最为稳妥。

逄世桓的性格舒朗粗放,看春佗装做一头雾水的模样,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们做的所有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你还装什么糊涂?春佗,你原先是乾元宫里的黄门侍郎3,但却因犯了偷盗之罪,被先帝鞭笞一顿,罚到鹿寨去看梅花鹿去了,这让你在宫里内侍们面前颜面尽失,做不起人来。你是不是就因此对先帝怀恨在心?”

春佗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当然,你敢于毒杀先帝,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个。永诚亲王,哦,不,陛下,允诺让你做乾元宫的中常侍4,赐金五十万两,又恩荫你的子侄十人加爵,你才最终同意在白鹿的红角上做手脚,涂抹了九叶一花剧毒,是这样吗?”

春佗紧张地看了下四周,不说话了。春佗已经明白了,崇景皇帝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甘兹郡王了,甚至很有可能,在这事情发生之前,甘兹郡王已经参与谋划和设计了。春佗心下有了判断:甘兹郡王是自己人。

“不过,春佗啊。你做此事,虽是为了私情和私欲,但却是有益于大照圣朝、有益于逄氏家族的公德。你这是为国除害。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心怀愧疚啊,春佗。”甘兹郡王站起来,神色阴沉地说,“陛下已经告诉我了,你是陛下最信任的内侍。既然如此,那我也就跟你说个明白,也便于你日后更好地服侍陛下。先帝是靠我们逄氏宗亲的支持才打下了天下,可是谁知道等他坐稳了乾元宫里的那个宝座,却要反过头了一个一个剪除我们这些逄氏郡王,反而重用那些异姓郡守。先帝近来还和丞相、御史大夫以及几个郡守商议,要废掉所有郡王,彻底废止郡国制,全面施行郡守制。就连我和北陵郡王这些嫡系宗亲,也都不能幸免。如果是这样,大照圣朝和大郜又有什么分别?哼,先帝老了,心智糊涂啦,也是被丞相他们给迷惑了!早年,我们拼尽全力追随他,清除异姓郡王,花了多少金钱精力,死了多少宗室亲贵,可到头来,怎么又倒回去了?先帝不向着我们,却向着那些外人。如果按照先帝这样的做法,大照早晚会重蹈大郜的覆辙,我们的子孙早晚会成为周端那样的下场。甚至连周端都不如,逄氏宗亲将会沦为庶民或者被灭族。如果是这样,我们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所以,我说,你春佗做的是公德,是为国除害啊!”

甘兹郡王把事情讲的如此透彻,春佗心里稍稍感到托底了一些。

“不过我今天来见你,倒不是完全为了此事。我是想问你几件事。让别人来问呢,我实在是不放心。这些问题事关重大,你要如实回答。”

“殿下尽管吩咐,奴婢决不欺瞒殿下。”

“第一件事,你去迦南郡宣旨的时候,见到融铸,可曾发现他有何异样吗?在迦南的时候,是否见到宫里的人或者象廷郡王的人?”

“奴婢在迦南未曾见到宫里的人,至于象廷郡王的人,奴婢平日里与象廷郡王毫无接触,实在无法辨识。至于融铸有何异样,奴婢也没有看出来。不过嘛,奴婢也说不好,不见得说的就对。殿下,奴婢觉得融铸听到先帝驾崩的消息,好像并不十分震惊。”

甘兹郡王眼睛一闪,点了点头,然后说:“你刚才说的这一点很要紧。融铸是先帝担任卫尉卿时候就宠信的人,融铸夫人又是常皇后的侄女,因此,我们不能不对他有所防备。第二件事,你派人去看了迦南雪山上的雪池了,雪池里的水真的是水位下降、水色墨黑了吗?”

“禀殿下,奴婢从圣都出发前,陛下单独给奴婢下了一个旨意,玄阳教宗给圣都主教传来消息,说是雪池的水位突降、水质转黑,圣都主教向陛下禀告了此事。因此,陛下命奴婢到迦南郡除了宣旨之外,还要去雪池,验明真伪。遵照陛下的旨意,到了迦南郡,奴婢传完旨之后,就拒掉了所有的应酬,自己去了雪池查看。玄阳教宗传来的信息千真万确。奴婢去验看的时候,雪池的水已经降到连原来的一半都没有了。我听白教教廷的人说,雪池里的水位还在一直往下降。至于水的颜色,则是真真切切的墨黑色。”

“甘兹主教也跟我说了这件事情,我还不相信。听你一说,看来这是千真万确的了。真是晦气的怪事。还有第三件事,你在妫琉山里滞留了两日,这是为何?”

“是因为奴婢在妫琉山遇到了山贼。奴婢无能,当时吓得逃跑了,随行的迦南郡守融铸的公子融崖走失了。我们在山里找了他两日才找到。而且那几日妫琉山上经常下雨,山路泥泞难行,这前后加起来,就比正常行路耽误了好几日行期。”

“好。你在妫琉山滞留的几日里,有一日夜间,也就是满月的十五那一天,月亮周围出现了七星,而且忽然间亮如白昼,七彩耀天。我听报来的信说,当时妫琉山里还出现了龙啸凤鸣之声,响彻云霄,整个妫琉山都能听得到。这是否属实,你可曾亲见亲闻?”

“满月那天,月亮和七星闪耀的天象,奴婢是亲见的。忽然之间有一刻,月亮和七星大放光彩、亮如白昼,也是属实的。至于龙啸凤鸣之声,一点不虚,奴婢当时就在妫琉上里,是亲耳听到的。龙啸凤鸣,响彻云霄。而且,殿下,月亮和七星亮如白昼之时,正是龙啸凤鸣之时。二者在时间上完全吻合。”

“哦。这两个都是闻所未闻的祥瑞,而且两大祥瑞还同时呈现。这就是当今陛下上应天命的征兆了。这是大吉的征兆,足见陛下大义灭亲之举得到了上天认可。有这两个来自天上的祥瑞,那来自地上的雪池里的怪事也就不值一提了。我就放心了。”甘兹郡王长舒一口气,然后笑着说,“还有一件小事。听说琉川郡守华冲为陛下准备了十个绝色的琉川舞姬,是么?这个华冲倒是伶俐得很啊。”

“是的。十个琉川舞姬,个个都是绝色。”

“哦?!好了,春佗。我想知道的,就这么几件事情。我备了酒菜,你和随行和南宫卫士尽情享用吧。我就不陪你们了。稍候我去看一下这十个琉川舞姬,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华冲那老小子,竟然敢再大丧期间就呈献上去。要是果真有好的,我就去向陛下讨几个过来。琉川舞姬的秘技,那可是天下闻名哟。哈哈哈。不过,春佗啊,这些秘技,你可就无福消受喽,哈哈哈。”

春佗陪着逄世桓,也哈哈大笑起来。

春佗随着逄世桓走出军帐。帐外远处站立等候的臣属、随从、卫士都拥了过来,亦步亦趋地跟着甘兹郡王和春佗往阶下走。甘兹郡王摆了摆手,说:“我去春佗那里看一看,你们就不用跟着了。高岚跟着我就行了。”

一个高大英俊、衣着华贵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说了一声“诺”,站立到了甘兹郡王的身后。这是甘兹郡王的左都侯高岚。

春佗说:“殿下,这里比不得王府里面,还是多跟着些卫士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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