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1 / 2)
人类最是矛盾难解。
许多次,魅魔入梦,都会因为他们内心的渴望和外在的表现几乎背道而驰,而迷惑不解。
姜玉鸣年少时见过父母恩爱不疑的模样,梦想过以后,也要找一位和母亲一般温柔坚贞的女子,与她白头偕老。
然而后来,他心中那本来是世间最圣洁的女子,堕落成夜叉修罗一般面目可憎的恶女,姜玉鸣心中曾坚信的一切,都霎时支离破碎。
他曾以为,有人来爱他,是一件幸事。若他也爱她,那么为她赴汤蹈火,出生入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本以为,相爱就该真心相许,天上地下,永生永世,不离不弃,是理所应当。
但原来不是。
原来有人来爱你,不是一件幸事。因为她可能会改变心意,她会离开。
她还会带走你全部的幸福。
有人来爱你,这件事情是一颗看似裹着蜜糖的毒药。
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的心。
他害怕自己如父亲一般,傻傻的掏出真心,最后却被愚弄、被嘲笑、被蔑视、被践踏。
他恨母亲。
其实他也恨父亲。他恨父亲为什么知道了一切后,也依然不肯离开她——为什么不肯傲骨铮铮,有骨气,有尊严,有骄傲的离开。
为什么要在她的面前哭?他是男人啊!
十三四岁的少年,眼里黑白分明,爱憎也分明。
他说:“爹,你和娘分开吧。我们走,我们单独去生活。”
曾经也是丰神俊朗的男人,那时却已憔悴软弱的不成样子,他的眼神里失去了光彩,整张脸暗淡灰败。
他看着儿子,嘴唇颤抖着:“……可是,一想到要离开她,我的心就像是被人剜走了一大块,空洞洞的。”
他不想走。
哪怕她那样残酷的对他,他还是不想走。
他垂下头,低声道:“阿鸣,我跟你娘谈过了,她知道错了,她会回头的。”
“回头又怎样?”姜玉鸣心中大恨,他对父亲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他愤恨道:“她回来,我也不会要她了!”
父亲以为还有一线希望,但在少年看来,他已是败军之将,割地赔款,献城投降,毫无尊严,仰人鼻息,争取到的议和,也不过是对方随时都能收回的施舍。
那时他并不知道,他说这话时,眼眸中的决绝残酷,和他母亲一般无二。
他是她的儿子,血脉相连,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继承了她的某些特质。
他的母亲长相温柔娇弱,实则情烈如火,她的感情来得快,去的也快,爱时爱意炽烈,不爱时便残忍漠然。
当初是他的母亲对父亲一见钟情,热烈而直率的展开了追求,他们相爱时,母亲时常说起这段往事,神情骄傲,姜玉鸣便也为母亲而感到骄傲——看啊,他的母亲那么爱父亲,作为他们的孩子,他有什么理由不为父母骄傲呢?
但后来他才明白过来,她的骄傲,大约是攻城略地,又夺下了一个战利品的骄傲。
而他的父亲,是那种乍一眼看过去,十分寡言沉默的人。
他爱一个人,徐徐渐进,缓慢悠长,一开始总是显得冷淡疏远,难以察明心意,但时久日长,爱意就会绵绵不绝,累积叠加,专一不移。
一开始,母亲总会为父亲的平静淡然而伤心,说他不够爱她,两人时时会起争执,但最后她总会被父亲无奈温柔的哄好。
姜玉鸣便一直觉得,那不过是夫妻间的情趣。
可后来他越来越爱她时,她的视线却已经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
这两种不同的特质,在姜玉鸣的身上中和在一起,也不知是幸或不幸——
他外表如他父亲一般冷漠,内心却如他母亲一般热烈。
他的爱意如他母亲一般炽燥,又如他父亲一般长久。
对不爱之人他漠然以对,毫不动摇,对在意之人却辗转反侧,又无可奈何。
后来,人世朝代更迭,某一世,流行起了一种药物,凡人争相吞服,上瘾成性后,无法自控,以致形销骨立,状如疯癫,却无法自拔。
姜玉鸣见之,心中森寒,他想,情爱一事,与此毒又有何分别?
他绝不要落的如此下场。
他信世上有长相厮守、矢志不渝的爱情,但不信那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既然没有,最终便总会辜负。
他不想辜负别人,也不要被人辜负。
可是,毒之一事,最吸引人的,便是见到旁人服下后,非但不露痛苦之色,反而幸福满足,飘然欲仙的模样。
能叫人向而往之的,定然有其妙处,最为叫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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