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 / 2)
呜嗯......
昏暗陈旧的屋子里,沈文宣捂着头从地上费劲儿地坐起来,但稍微侧一下身子就痛得痛呼出声,不禁肩膀卷曲,弓着腰又躺了下去。他感觉全身都软绵绵的没劲儿,脑子也不甚清晰,最难耐的是胃里一阵阵地抽痛,泛着酸水,活像胃溃疡发作。
沈文宣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等疼痛稍减,才拧着眉睁开一条缝,眼前天翻地转,东西扭曲模糊着落不到实处,眼睛合上又睁开,折腾了大半天才没了那种磨人的眩晕感,沈文宣皱着眉头定睛一瞧,顿时定住。
眼前的屋子不像是现代人会住的房间,风格有一股古意,但又比电视上看到的古人房间逼仄、昏暗得多,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着实寒酸。
沈文宣忍着腰腹部的疼痛坐起来,他原先躺在地上,冷硬的木板上有一滩暗红干涸的血迹,从他刚才躺的部位来看,这滩血大概是从他头上流下来的,沈文宣盯着那摊血,试探着抬手摸了摸头,后脑勺那处不小心碰下一点儿血枳,登时一股疼痛刺得沈文宣一激灵,这下确定了。
艹!那群王八羔子!
......哎?
等会儿。
长发?
沈文宣抓着一缕自己带血的发,脑子一懵,迷惑地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
他身上正穿着交襟的破旧长袍,有点像明朝的服饰,上面沾了血迹,手要比他原先的要小一号,掌心指腹粗糙,一看就是一双干农活的手,扒开衣襟,腰侧还有一大块紫得发黑的乌青,难怪他刚才起身的时候那么疼。
但最令他不爽的是他每天坚持锻炼保持得很好的八块腹肌——没了!
沈文宣心一梗,对现状还没有想清楚,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咆哮:
“......都死了吗?!快给我出来!那帮杀千刀的走了,没死的赶紧出来收拾东西!快点!别耽误之后的生意!小二?大锤?姑娘们?都死了吗?!!!”
说话的明显是个老妪,尖牙利嗓的,一听就不好惹,但莫名有些熟悉,沈文宣拧着眉,努力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记忆。
脑中深处突然巨疼,沈文宣咬牙捂住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大片大片不属于他的记忆在脑中炸开,沈文宣被迫看完了一个和他同名的陌生人蠢得让人咋舌的短短十六年的人生,这个人还跟他长得极像。
过了好一会儿,疼痛散去,沈文宣全身已经冷汗津津,原本他以为自己侥幸活下来,然后被绑架了,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按照脑内多出来的记忆来讲,这个地方叫大庆,一个在历史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朝代,而他占着的这个身体则是一个青楼花魁为了攀附权贵偷偷生下来的工具人,可惜在生下来之前,贵人就已经走了。满盘算计落空,花魁无奈把原主养在乡下老家那里,确切的说是养在把她给卖了的父母那里。
沈文宣想着自己所看到的,不由哂笑一声,这个花魁一开始便不应该抱有幻想,在这样的时代,稍微有点儿权势的人都不把普通百姓当人,何况还是青楼女的身份,就算那个贵人没走,估计也不会接受原主这个贱籍生的儿子。
可能还是抱有幻想,原主也算是被好好养了几年,虽然也干活,但是给饭吃。十几岁的时候被送去这个县城唯一的书院读书,但书没有念几年就被达到入学年龄的小舅顶替了,也就是原主母亲最小的弟弟,而原主明面上因为太过顽劣被赶了出去。
至此说原主可怜也算可怜,自小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生活在家里,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没有爹,娘因为是青楼女子从小见不了几回,也因为这个常被村里人排挤。
但原主错就错在实在是蠢,而且被养歪了,心里向着外祖母、舅舅这一大家吸血的,也不想想能把他娘卖去青楼的能是什么好鸟,卖去为奴为仆也比待在青楼里强。
但原主蠢啊,瞒着被书院开除的事巴巴地朝花魁母亲要钱,用来给小舅读书,小舅在这县城里的一切吃穿用度全是他从母亲那里使劲扣出来的,有时候扣不出就偷了他娘的花钿细簪拿去卖,真是对小舅是真爱了。
但原主那个花魁娘可不傻,看出了些许端倪,派身边的丫鬟一查,哎,成功被原主蠢得清醒了,一脚踹开他,另寻金主,她虽容貌极盛,但已经近三十的年纪,容不得她再在原主身上磋磨时间。
这事发生在半年前,原主因为从母亲那再也要不到一分钱就被外祖父一家赶了出来,缺衣少食的,攥着仨瓜俩枣,脑子一懵,进了赌场,结果欠了一屁股债,原主母亲这时也恰好入了一个富商的眼,对原主越发看不上,就算赌场的人把原主打得半死不活也视而不见,前几天收拾好东西,跟着富商走了。
沈文宣笑着扶着桌子站起来,捂着腹部一直泛疼的伤往外走。众叛亲离啊,跟他的下场倒也差不多,正好和他的胃口,清静。
现在他待的地方是青楼最偏僻的小院子,紧邻着后门,青楼的老鸨为了讨好他那个花魁娘,让她这个头牌留下来,专门收拾出来给他住的,可惜讨好的地方不对,入了富商眼后,她巴不得和原主划清界限,越发催着富商早些带她走了,也就是原主厚着脸皮继续在这儿住着,现在沈文宣占了这个身体,虽然不清楚为何这样,但总比死了强。
这座青楼所在的县城叫安和县,位于大庆西南边境的荆州,原主娘离开后的几天不□□定,羌人不知为何闯到了这里,干了什么不知道,但刚被赌场里的打手打了一顿的原主吓坏了,连滚带爬地往这里跑,然后就倒在房间里就再也没起来,不清楚是被打的还是吓的,或者两者都有,而他或许就是因为原主身死借尸还魂的。
推开有些落灰的门,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沈文宣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一眼逼仄的小院子,这里不大,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青楼的伙计在这儿住着,老远处的老鸨还在嚷嚷,而其他房间里没有动静,估计在老鸨嚷第一声的时候就走了吧。
沈文宣扶着墙按照记忆中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厨房走,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填饱肚子,他这个身体估计三天没吃饭了,实在虚弱,胃里的绞痛一阵强过一阵,他就算是想再想些别的,也没精力了。
路上没碰到什么人,沈文宣按照记忆拐过几个弯就到了厨房。
冷锅冷灶,看样子那群羌人来了之后青楼里的人就全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这厨房就没开过火,这会儿着急忙慌地往老鸨那赶,也不知道饿不饿,难道古代人都比较抗饿?沈文宣脑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他在十八岁遇到他最大的敌人——他爹之前一直是个普普通通、家境略有贫寒的五好青年,家里只有年迈的姥爷,做饭技能是必须要点亮的,可惜菜谱看了那么多,会做的也就一些能下咽的家常菜而已,白瞎他小时候那么认真研究菜谱妄想长大后当一名大厨的伟岸梦想,现在看这条件,也就只能煮一碗粥。
沈文宣打开几个粮缸的盖子,一共四个粮缸,两大两小,还有一个更大的水缸,里面的水半满,沈文宣抓住里面的水瓢就灌了一个半饱下去,喝完趴在缸上长吁一口气,总算活过来一点儿。
四个粮缸里面大的那两个装的都是粗粮,沈文宣随手摸了摸,谷子外面的那层糠都没有剥干净。小的那两个一个装着光洁的大米,一个装着精细的白面,沈文宣想了一两秒......决定不亏待自己,挖一捧精米洗干净就倒入灶上的铁锅中,这种铁锅都比较大,沈文宣又挖了半捧倒进去,加水加到锅的一半,这样熬出来的粥比较粘稠。
弄完盖上锅盖才发现自己没有生火,沈文宣又左右翻找能生火的东西,最终在另一边的灶台上看到了火折子,仿照古装剧里面的样子吹两口气点燃灶台下面堆着的柴火,幸好还挺容易,要不就囧了。
沈文宣扶着肚子站起来,眼睛一撇看到一旁的竹蒸笼,一开始他想到的是蒸馒头,但蒸馒头还要发酵,而且和面也要费力气,想想还是略过去了,转而看向角落里堆着的一些番薯,挑了几个个大的,洗过之后,一些扔进火里烤,一些切成几段放进粥里,剩下一个直接上嘴啃。
咔嚓咔嚓,沈文宣拧着眉咬动嘴里的硬块,番薯还挺甜的,就是太硬了,真想一股脑咽下去,但想到这个身体饿了三天很是脆弱的胃,还是决定不要这么猛,到时候肚子疼只能自己受着。
锅里的米味逐渐飘了出来,沈文宣阖动鼻尖,不由滚动了几下喉结,他从未觉得大米的气味如此香甜,顿时嘴里的番薯就不香了。
但现在里面的米还不能吃,沈文宣吞了一口口水,抄起案板上的勺子舀了一点儿米汤喝了一口,还行,米味很足,热乎乎得很暖胃,原先灌冷水的时候胃不怎么好受,但一勺米汤下肚就感觉全身都暖了起来。
就这样一口番薯一口汤,吃完,沈文宣觉得好受多了,虽然还是饿,但明显感觉到身体没有那么虚了。
眼睛四转,他开始打量起这个厨房,挺大的一间屋子,灶台有四个,置物架上的瓶瓶罐罐装的是应该是调料,墙上还挂着一些花椒、干辣椒和蒜什么的,很有乡土气息,沈文宣看着心中逐渐升起一丝真实感,他真的活了过来,而且穿到了异世。
倒不是不高兴,他死前二十八岁,这身体十六岁,他平白多赚了十二年青春,而且说实在的,他对原先的世界没什么牵挂,那里他真正认可的亲人已经去世了,其他亲戚要么被他送进监狱,要么被他搞得余生只能在贫苦线上挣扎。
噢,不对,有一个意外,他那个没什么用的弟弟开车和他来了一场生死追逐,堪称速度与激情现实版,刺激得让他对这个弟弟差点改观,不过最后被他引着冲出护栏掉下了悬崖,当然,他能来这里说明自己也没讨到好,和他的笨弟弟一起掉了下去。
但是,没关系。
能让他那老爹断子绝孙实在是他一大乐事,沈文宣眼睛低垂不由笑了一下,还沾着血迹的脸上莫名带煞,像不经意露出真面目的恶鬼。
看到厨房有炊烟升起、急冲冲地赶来要骂人的老鸨一进门就看到沈文宣嘴角的笑,与往常总是讨好怯懦的笑完全不同,不禁让人后背一冷。
老鸨一时定住,愣在门口。
沈文宣注意到她,转身去看,脸上的青肿挤压眉眼,丑兮兮的模样让老鸨一下子回过神,眼睛一撇看见灶台上装着精米的米缸,再望向冒热气的灶台,顿时什么冷什么怕的全都忘了,猛地一拍大腿,指着沈文宣的鼻子就开始骂:
“好你个杀千刀的沈文宣!这精米是你能动的吗?!如今你那老娘已经不在我这儿接客,你个混账小子倒好!还赖在这儿吃我的住我的!你当我老娘好欺负的?!来人!”
后面几个高壮的汉子从门外边挤进来,身上横肉一打,面相凶狠,如果忽略掉他们一直瞟着铁锅的灼热眼神,还有不住下咽的口水的话,确实挺唬人的。
沈文宣连忙抬手叫停:“怎么我一句话都没说就打人呢?这多没道理,而且自老妈妈你一喊,我就赶忙出来给大家准备粥饭来了,按理您应该夸我一句才对。”
“夸你?!”老鸨冷笑一声,心中怒火愈大,“你浪费我这么多精米!你知道这精米多少钱吗?!把你扣在这儿卖了都还不上这个钱!”
“我是还不上,但各位伙计还有楼里的姑娘们难道不够还吗?”沈文宣看了老鸨一眼,脑子里回忆她的形象,又转而看向走近的两个大汉,说话掷地有声,样子却莫名地浑赖。
“外面的风波乱了整整三天才停息,大家都提心吊胆地度过三天,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大家也算是在鬼门关过了一遭,心有余悸,还没有缓过来就一直听你在喊,至今谁都饿着肚子!怎么?就这么一点儿精米难道还比不上大家伙的身体?!你若真体谅你这些个姑娘和手下,就应该好好地让大家吃一顿饭!指不定那羌人又跑回来,烧杀掳掠,大家就算走在黄泉路上也是一条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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