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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争吵和矛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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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的意思是……”

“这样的幻境真的是你能够做出来的吗?”朱标道, “我倒也不是在说你的水平有如何差,不配这样的能力云云,毕竟我们彼此并不了解, 只是单纯的疑惑--真能如此逼真?”

“您发现了。”石人跳了几下,想从篱笆里出来,却碰在无形的光幕上,跌倒在地。

这是张中等人联合设下的阵法, 他们究竟还是不放心石人的承诺,担心朱标出什么事,所以把它困在这里。

朱标见状挥挥手,折扇从他腰间飞起, 自上而下一斩,银光闪过后,前方发出一道清脆的玻璃碎裂般的声音, 石人得以挣脱束缚。

“这是梦也不是梦。”石人用浑厚的声音说着, “这不单是我一个人的梦,亦是数万人的梦。”

“什么意思?”

石人来到朱标面前,用那只独眼凝视着他, 朱标在这只粗糙而又灰暗的眼睛里看到了莫大的痛苦与历劫重生后的平淡。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混合着,竟然并不突兀, 矛盾而又和谐,统一在年轻又沧桑的石制身体中。

“王六七、赵十九、赵二十、许夫子、马箭、刘升……”石人的口中蹦出一个个熟悉的音节,那些朱标潜伏在土中时偶然听到的模糊名姓,它也挨个叫了出来,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真正存在过的人。”

“这场大梦,是我们一同编制的。”

“河上死去的人, 全都在我的身体里。”

朱标感到自己的呼吸凝滞了:“他们……”

“他们之中,王六七在处决中死去了。赵十九没有起义,被鞭子抽打后伤口化脓,痛苦仅仅一晚后咬舌自尽活活疼死。赵二十没机会认识赵十九,他是饿死的,没有得到名字就饿死了。”

“至于许夫子,他窝囊了一辈子,苟延残喘断了一条腿,回到老家后,发现女儿已被逼嫁给了地痞,地痞新婚后逃债走了,债主一气之下已把他的女儿打死,许夫子听完这些便上吊了。”

真相太过骇人,哪怕朱标早有预料,也依旧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话在嘴边仿佛锈住了,吐不出来。惟有亲身经历一切,与他们朝夕相处后,才能从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听出难以度量的绝望。

他们本该,本该……

也许只是一霎那,也许过了很久,朱标听到干涩的声音从自己口中发出:“马箭和刘升呢?”

“马箭和刘升治河有功升了官,子孙满堂,寿终正寝。会在我这里,是因为一个叫高百龄的人。”

“高百龄?”

朱标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他似乎是一个很有能力的术士。”石人并不清楚高百龄与朱标之间的过节恩怨,继续道,“我顺着长江流浪时遇见了他。他有一种特殊的法术,可以将正常死去的普通人化鬼,我拜托他教我,他没有同意。不过他听了我的故事后心回意转,答应帮我报仇。我等了他一个月,他把马箭和刘升的魂魄带来,当作礼物送给了我。”

“呵。”朱标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愤怒和一点不知怎么形容的嘲讽,“就连他也瞧不起这两人。”

他接着追问道:“你说马箭和刘升是鬼,那其他民工们……”

石人摇摇头:“我把马箭和刘升的灵魂关进了梦里,让他们一遍遍在黄河上修堤坝,如今他们已磨得只有残念了。其他人谈不上有完整的三魂七魄,只因与我有深厚牵绊,才能归来。”

“酆都如今虽不大,却也能住得下他们,要是……”朱标说不下去了,他转而问道,“韩山童和刘福通呢?他们是怎么一回事?不说韩山童,刘福通此刻在滁州陪伴韩林儿,可还活着呢。”

“刘丞相同我的交集不多,我没有办法在梦中给他性格,所以他并无生气。”

难怪他并不常出现,朱标思索着。

“明王在去世时已经得到了一处龙脉的承认。”石人提起韩山童,表情更加敦厚温善,像是一个孺慕父亲的孩子,“他死后气魄融入山川,不是我能干涉的。您看到的韩山童,是我凭记忆复苏的形象。”

“毫无魂魄为底而如此鲜活灵动,可见你非常珍视他。”朱标道,“这是好事,很多妖怪一生都在追寻人的感情以求摆脱孤独,而你在出生时就拥有了,多么幸运。”

“谢……”

“那么我们来谈另外的事。”朱标没等他说完,“第一,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接近我有何目的?第二,你根本没有另一只眼睛,韩林儿给我的石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变脸变得非常快,刚才还温情脉脉,现在却如此冷酷,石人来不及反应就进入了被审讯的状态,一脸茫然。

“我本人对这些事是无所谓的。”朱标道,“也许有人会说我太宽厚软弱,但我确实不在乎你们有没有骗我。可有一点你要明白,我不在乎,吴王世子必须在乎。”

夏虫突然停止叽叽鸣噪,趴在树干上不动了。

一滴清晨的露水从叶片上滑下。

“在下,在下……”石人支吾着,羞愧道,“在下是骗了您,但在下应运而生,能镇守国土、安抚百姓,这点绝不是谎言。至于许愿与转移修为,那些是假的。灰鼠得到的道行只是因为在下喂它吃了灵果。”

“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引起您的注意。”

折扇怒而飘起,迅速展开身体,写出大大的做梦二字绕着石人转圈。

石人看在眼里更加羞愧,如果不是受材质所限,估计会变成粉红色。

“眼睛呢?”

“那个小石子是明王从我的心口敲下的。”石人张开双臂,给朱标展示自己的肚子,“这是我们的约定,他希望自己的后代在走投无路时能从我这里入梦,明白起义的目标,反思权势的源头,领悟新的办法。”

朱标皱眉道:“所以根本没有许愿这回事?”

“如果我能够实现愿望,明王怎么会死?”石人认真解释,生怕他误会。

这感觉就好像是朱棣打到了应天,朱允炆急急忙忙翻出朱元璋留下的妙计锦囊,发现里面是剃刀和破碗一样令人麻木。

一个说:儿啊,你爹是在黄河上这么起义的,看着学学吧。

一个说:孙啊,你爷爷我就是这样要饭,开局一个碗,最后当了皇帝的,你也来一次就好了,简单吧。

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偏偏仔细一想还没有任何问题,真的是长辈留下的完美后路,只看子孙的能力高低。

朱标决定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既然喜欢明王,既然和他有约定,你该去找韩林儿,吸引我的注意干嘛?要报仇,还是要求情?”

“应运而生,当顺运而行。”

“诡辩。”

“当真如此啊!”石人急了,试图向前再跳几下,被扇柄牢牢挡下,“我也去看过小明王,他身上已毫无龙气,人又软弱,再无可能登临大宝,我,我不可能逆天而行,只有遵循指引……”

“什么指引?”

“钟山龙脉不久前从地底而出,抬过一次头。天下水族都说,是有人斩了蛟龙。但我知道区区黑蛟龙脉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它动手一定是为了主人,所以就日夜兼程赶来。”

到现在石人的说辞还能够自圆,它的顾虑朱标也能理解,若是一开始直说,没有经历过梦中一切的朱标只会比现在更加警惕。

见朱标不再问问题了,石人愈发紧张,沉默比愤怒要可怕多了。

它在时间不长的妖生中总结了一个道理,人类真要做绝事情时,往往是十分平静的:“殿下,即使您不接纳我,我之前的承诺也不会作废。”

“我还很年轻。”

此话一出,石人的石头心咯噔一响,难过和沮丧顷刻间席卷全身,觉得自己是没戏了。

“我爹正值壮年。”朱标缓缓道,“起码在我们这两代人,都不需要你去做什么。”

石人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它在思考自己该撞在哪棵树上。

“不过我很感谢你的,不,大家的梦。你的这个能力也是神通吗?”

“不,不是的!是我自行领悟出的法术,借人记忆就可拉人入梦,若有残魂则会如这次一般真实。”

“留下吧!”朱标果断道。

留下吧——黄粱枕!冥想盆!

下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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