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本性难移(2 / 2)
“大王英明神武,到了剑门关后也不急着进攻,只日日里命民夫垒煎建高台,让麾下士兵们日日朝城内叫骂射箭抛石的,窦贼深知自己坐拥天险,易守不易攻,因而命人不许迎战,只想着耗咱们个士气低落,但不曾想到不过叫骂了半月,那窦贼手下的一个副将便憋不住火,亲自携了人出关迎战,却是被李慎一枪打于马下,慑得那些个叛军逃的逃,降的降,自此窦贼虽气,却也知道城内叛军士气已然开始低落,就更不敢轻易迎战,只得龟缩其内,等着咱们退军。”
听到李炜说起详细经过,念奴和玉奴都不由绷起了神经,起了兴致,安安静静听他继续说下去。
李炜见此,不由一笑,随即道:“后来等到前几日下起了一场大雪,当夜大王便借着大雪纷飞,亲自带领了几对玄甲军中的飞骑精锐,自一旁悬崖峭壁攀岩而上,赶在黎明之前,制于高处,与我等里应外合突然发起袭击,杀得叛军没个准备,个个都四处逃窜,哭着投降,直到我等入关时,窦贼也算个人物,不肯投降,也不逃跑,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府邸,自刎于城楼之上。”
听李炜话说得轻松,可李绥却也能从这话里行间清晰体会到这一场战争的惊险。
人都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赵翌一行却敢在大雪漫天,敌我不分之时,徒手爬上悬崖峭壁,若是他们爬不上去,若是他们被敌军发现,若是他们未能赶在黎明之前到达计划的制高点,都注定必死无疑。
可见这世间哪有什么百战百胜,绝无败绩的战神,有的不过是一颗孤注一掷,视死如归的坚硬之心罢了。
这十一年来,赵翌从一个入伍的小小兵勇,一步一步爬上如今的位置,人人都只会传颂他的英勇战绩,夸大其词,恨不得将他说得算无遗策,犹如神助,可在这些背后,他独自一人所承受的清醒、甚至是无情地抉择,又岂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没有人知道他独自一人扛着御陵王的战神名声,整个玄甲军的勇士性命,还有整个国家的民心希望,会有多么的沉重。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他是神,是不败的神,是永远不会生出畏惧的神。
却无人想到,褪去了他们给予他的光辉外甲,他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也会流血,也会受伤,也会牺牲。
人人都想做英雄,可一将功成万骨枯,英雄背后的孤独,和高处不胜寒,又有几人能体会,能承受。
“蜀地都已经下雪了,咱们长安的初雪,也快下了罢——”
听到念奴的期冀,李绥收回思绪,转而看向窗外因冷风而动的树枝,格窗,凝视良久又道:“秦王那如何?”
李炜闻声想了想,神色多了几分讳莫如深地道:“秦王一路也大获全胜。”
看到李绥目光中的凝视,李炜才谨慎地道:“秦王带兵围困黔州一月余,进攻数次,却不想城内王朔顽强抵抗,竟是不肯轻易投降,后来秦王——”
说到此,李炜缓缓抬起眼眸,低而轻地道:“秦王亲自下令,将黔州城外的河流上游修建拦截堤坝,等到诱敌出城决战之时,毁坏了堤坝,以洪水冲破了叛军的防御,杀了个片甲不留。”
此话一出,李绥瞳孔一震,不由蜷缩了右手,看到李炜眼中的欲言又止,她已然明白了。
流水无情,如何分得清敌我,可秦王杨彻却不会在乎这些,他要得是胜利,是功勋,所以即便洪水涌来,会卷走叛军的性命,己军的性命,哪怕是老百姓的性命,他都不会眨一下眼,都能狠下这个心来。
无疑,作为一个用兵者,杨彻的清醒无情是有利的。
可若是作为一个为君者,没人能预测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为君者,的确该有这样的杀伐决断,才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乱世杀出一条太平之路,如杨崇渊。
可有时这样的杀伐决断,若再多一点,便会是刚愎自用,狂妄自大,一个清醒过了头,堪称冷血的君王,能缔造盛世,未必能守住盛世。
如二世而亡的强秦。
看来,人有千变,本性难移。
她未曾变,杨彻一样不曾变。
而前世的无休无止的厮杀,或许,也不会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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