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李乂(求完结评分~...)(1 / 2)
番外:李乂
大燕朝国祚绵延两百六十七年, 名流豪杰辈出,有人擅兵法谋略,有人领诗坛画坛一时风骚, 有人开创新的书法流派。
这个朝代, 也是华夏五千年历史上, 话本最盛行的一个朝代。
其中不得不提及的人物, 就是一个笔名叫【时渡】的人, 以一己之力,在话本里写尽人世间七情六欲,略遍人世间爱恨恩怨。
史书没有记载下【时渡】的真实身份,后世无数书迷对他的身份多有猜测,在一次又一次争执中, 他们争论出了【时渡】的大致侧写:
他应当出身名门,否则不可能详细写出当时的名门风流生活, 后世无数史学家研究大燕朝的名门,都会去认真研读他的作品;
他应当才高八斗,否则话本里不可能会写出那么多流传于世的经典诗文;
他应当还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否则不可能将那种“想要触碰月亮又缩回, 想要靠近又只敢悄悄窥探月色”的遗憾情绪写到极致……
最重要的是, 他的人生,一定波澜壮阔,跌宕起伏。
【1】
被建元三十七年那场巨变彻底颠覆过人生的, 除了卫如流, 还有李乂。
——《题记》
【2】
十五岁前, 他是李乂。
他有一个性子不羁的父亲。
父亲李不言才华横溢, 生性不羁,有名士自风流的气度, 受父亲的影响,李乂看着君子如玉,实际上也不喜欢死读书。
每到农忙时节,李不言会带他去农庄里收割粮食,亲身体悟民生艰苦。
李不言指着那些在地里劳作的百姓,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饱经世事沧桑的痕迹:“民生多艰这四个字,写在书本上,就是单纯的一个词。只有亲自走进这田地里,才能做懂里面的学问。学识出众的官员比比皆是,能做懂这方面学问的官员却不多,爹不希望你将来出仕后就忘了百姓。”
李乂用眼睛认真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就是爹给我取名乂的原因吗?”
李不言卷好袖子,走进泥泞的田地里,回头对李乂笑:“是啊。做官之人心中要是没有百姓,那只会成为天下百姓的不幸。”
李不言还鼓励李乂和同窗在外游学,哪怕他大半年不着家也没事,只要记得每月来信报个平安就好。
“独寻飞鸟外,时渡乱流间。乂儿,人生当惬意时还需好好享受,莫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李不言科举出身,年纪轻轻就高中进士,平生极喜欢圣贤文章,也喜欢写话本。
李不言从不以自己的兴趣为耻,但身为是朝廷命官,李不言只能悄悄的写,还给自己取了个奇怪的笔名:【六笔】。
李乂一直都觉得这个笔名很奇怪。
再说了——
“李字是七笔,爹,你是不是数错笔画了。”李乂提醒道。
李不言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爹会犯这么低级的错吗。我原本想取笔名为七笔,但担心会被熟人认出来,干脆就把七改成了六。”
这个解释,勉勉强强说服了李乂。
李乂是李不言的忠实读者。
李不言写好的话本,他总是第一个看到的人。
闲暇之余,李乂会为李不言画话本插画,还会帮诗才平平的李不言想些诗句。
李不言总笑着说:“等话本火了,为父的润笔费分你一半。”
事实上,李不言写的那些话本不仅没赚过钱,还总是要往里面倒贴银两。
但李不言总是乐此不疲。
李不言是李乂见过的,最热爱生活的人。这样的人不容易钻进牛角尖,可一旦钻了进去,也比寻常人要难走出来。
一天,李不言从衙门里回到家,找到正在书房里温习功课的李乂,用力攥着他的肩膀,激动说自己写出了一本特别满意的话本。
“为父的这本话本,一定能够名垂青史!”李不言无比肯定。
李乂又无奈又好笑,作为一个官员,心里想的不是靠当官治理一方青史留名,而是想靠写话本名垂青史,这可真是……不过李不言高兴就好,就像李不言一直支持他的兴趣爱好一样,李乂也很支持李不言的兴趣爱好。
这本话本,李不言删删改改,写了足有大半年时间。就在话本即将彻底成型前,李不言一个不小心把话本手稿弄丢了。
不忍心看李不言就此意志消沉,李乂陪着李不言找遍了每一个可能的地方。这一找,就找到了詹事府。
原来话本手稿是掉在了詹事府,被皇长孙捡到了。
李乂站在长廊尽头,看着前方的皇长孙。
他早就听说过皇长孙的美名,但因为以前李不言都是外任做官,大半年前才被调回京城,所以这还是李乂第一次见到皇长孙。
有些人单是站在那里,就会让人觉得不负世间盛名。即使从来都是天之骄子的李乂,都无端生出一种自愧不如的心思。
皇长孙手里握着话本手稿,应该正在等着失主来寻,就在李不言要上前拿走手稿时,太子过来了。
没有弄清事情真相的太子误以为这是皇长孙所写,将话本狠狠批评了一顿。
这也许只是太子随口所言,但对李不言来说,却是晴天霹雳。
李乂不忍心再听下去,要走出去拿走话本,却被李不言死死拉住。
太子是君,他们是臣。
君上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君上说写话本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它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要是李乂在这时候走出去,肯定会被太子记住。
这种记住,绝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那天,李不言和李乂站在灌木丛里,眼睁睁看着太子批评几句后,随手将手稿丢进了一旁的观赏湖里。
手稿吸饱了水,开始一点点往湖里沉下去。
就如李不言跌落谷底的心。
在夜里吹了太久的冷风,李不言感染风寒小病了一场。病好之后,李不言不再提起那本话本,而是重新创作了一本新的话本。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本话本,连李乂这个做儿子的都不能看。
直到李不言临终前,李乂才知道原因——
李不言写的这本话本,有个鼎鼎有名的名字:《桃花渊》。
它不是在讲爱恨,不是在讲情仇,而是倾注了李不言所有的恶意。
李不言不让李乂看,是不希望自己的恶意影响到李乂,不希望自己在儿子心目中成为一个面目可憎的人。
但恶念只是恶念。
这世间多的是凡夫俗子。只要是凡夫俗子,就会被七情六欲所困扰,就无法避免会对一个人、一件事产生恶念。
李不言写《桃花渊》只是为了发泄这股恶念,李乂相信李不言心里绝没有半点要通过《桃花渊》来践害太子的想法,但有些事情并不由人。
《桃花渊》还是泄露了出去,对太子的声誉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
李不言一直希望能写出一本受欢迎的话本,但总是不如愿,如今终于如愿,李不言却宁愿这只是一场梦。
《桃花渊》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到底是有多大的冤屈,到底是有多绝望,才能逼得一国太子站在祭台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自尽以证自己绝无过半分弑君杀父的念头。李不言不知道,李不言只能站在人群中,目睹太子自尽的全过程。
人群喧嚣杂乱,李不言的世界天崩地裂。
没有人知道《桃花渊》是李不言写的,但李不言那颗原本潇洒不羁、淡看富贵的心被束上了枷锁,蒙上了灰尘。
这件事情过后,李不言大病一场,每个晚上都会陷入深深的梦魇中。
李不言没办法继续留在京城,上书天子自请离京,前往偏远的南方地区做官。
再之后,李乂永远失去了他唯一的亲人。
【3】
临终前,李不言将所有的事情告诉李乂。
在李不言的葬礼上,李乂见到了父亲生前至交,江时。
江时风尘仆仆,依旧不掩满身气度。
江时是带着圣旨过来的。
朝廷念在李不言是为了保护渔村百姓而死,给李不言进行了追封,还赐下了奠仪。
听着这个旨意,李乂满心复杂。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江时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将圣旨塞进他手里,又将李乂叫到了一旁,温声宽慰。
“你父亲前段时间给我写过一封信,他在信里向我坦白了话本的事情,说实话,我很遗憾。”
“我与你父亲少年相识,从同窗到后来同朝为官,最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我看得出来,他在信上已经存了死志,只是还没等我想好怎么宽慰他,他就先一步为了保护百姓而死。”
“这个死法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你不要太难过。”
给李不言上完三炷香,江时先去休息。
几日后,李不言正式下葬。
江时再次找到李乂,问他将来有什么打算。
李乂打算守完三年父孝就去参加乡试。
江时却摇了摇头,问了他几个很现实的问题。比如他父亲留下的家业要如何打理;他守孝期间不能去书院,要如何苦读,没有名师教导,哪怕他再聪慧,也很难从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
没等李乂思索出一个答案,江时叹息着道:“你父亲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他在信里求我日后照拂你一二。故人临终托付,我总不能不应,所以主动求了宣旨的差事,一是为了过来见你父亲最后一面,二是为了接走你。”
“《桃花渊》的事情,始终是个隐患。你若是用李乂这个身份考取功名,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情……”
江时忧心忡忡。
他一言一行,仿佛都在为了李乂思量。
在李乂犹豫的时候,江时还拿出了李不言的“亲笔书信”。
信上,李不言确实想将李乂托付给好友。
“在哪里守孝都能守孝,只有你过得好,你父亲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最后,江时如此说道。
【4】
金榜题名,蟾宫折桂,风华无双。
在江时的安排和教导下,这世间少了个叫李乂的少年,多了个叫江淮离的寒门状元郎。
殿试结束后,江淮离请了三个月假回到扬州祭拜祖先,在郁大老爷的邀请下,江淮离住进了郁府,每隔三日抽出两个时辰给郁大老爷的庶长子上课。
一日,江淮离上完课,握着一本《孟子注释》走出书斋。
书斋再过去就是贯通内外院的庭院。
江淮离心里想着事情,直到走得近了,才发现郁家大小姐正在和郁家大老爷争吵。父女俩不合算是整个扬州城都知晓的事情,但江淮离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个场景,他一个外人不愿掺和进这些事情里,下意识要往后退。
在他往后退开时,身边有位穿着浅青色长衣的姑娘也在往后退。
她的容貌还没有完全长开,五官已是江淮离生平仅见。
但此时,这张艳丽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与好笑。
她的目光完全落在郁家大小姐身上,没有给旁人分上一星半点。
不知为何,江淮离下意识停住脚步,站在一个刚刚好的距离,安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郁大小姐把郁大老爷骂得拂袖而去,但是骂赢的郁大小姐并不高兴,瞪着郁大老爷远去的背影恨恨跺脚。
“你啊,半个时辰前还说要和你爹心平气和沟通,现在这样也叫心平气和?”青衣女子走到郁大小姐面前,笑着打趣,声音像是三月暮春时的绵绵细雨,温软多情。
“我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就是他做错了!”郁大小姐攥着青衣女子的袖子,脸还有些气鼓鼓的。
青衣女子掐了掐郁大小姐的脸,哄道:“行了行了,事情已经解决,别不开心了。我昨日帮人打赢了官司,得了一笔赏钱,请你去客来居饮酒好不好?”
郁大小姐转怒为喜:“好,我要喝烧刀子!”
烧刀子是酒楼里卖的最劣等的酒,价格不高,一百文钱就能沽一大壶。就算是千金难求的英雄泪,郁大小姐也喝得起,她主动提议喝烧刀子,自然是为了给青衣女子省钱。
两人渐行渐远,都没有发现站在拐角处的江淮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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