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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暗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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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敏听到鳌拜矫诏杀人的时候, 已经是这一天晚些时候的事儿了。

她听着香草叽叽喳喳的说这事儿,人一下子愣住了。

她还记得玄烨在此事上的愤怒和不甘,如今鳌拜如此行事, 只怕这孩子……

毓敏没敢多想, 只吩咐底下人准备了皇帝爱吃的菜和茶水,今日受了这样大的挫折,这孩子指不定要过来一趟。

不过这次毓敏却是猜错了,玄烨今天并没有来。

毓敏坐在屋里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人过来, 她心里有些疑惑的同时,也生出了几分欣慰。

有时候, 孩子长大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她知道, 自己的寿安宫, 对于玄烨来说,就是一个避风的港湾,他有什么难过的,不高兴的事儿, 都会来找毓敏倾诉。

可是现在,他遇到了他这辈子目前来说可能是最耻辱的时刻,他却没有过来。

毓敏不知道这孩子具体是怎么想的, 但是一个人若是能忍受痛苦,控制自己的情绪,那就说明,他的心智在一步步迈向成熟, 毕竟只有小孩子才会哭着向大人诉说自己的难过, 而成年人只能默默忍受。

毓敏欣慰的同时, 又有些伤感,可是她却明白,这是每个人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

香萍这时从外头走了进来,她看起来有些小心,低声道:“娘娘,晚膳已经备好了,现在可要用膳?”

毓敏轻轻一笑,低声道:“用吧,扶我过去。”

香萍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

第二日一早,毓敏起了个大早,洗漱了一下,就和前来请安的皇后一起往慈宁宫去了。

皇后今儿看着神情有些不安,毓敏想着昨天的事儿,大概也能明白她的想法,毓敏拍了拍皇后的手,柔声安慰:“别担心,玄烨这孩子,自小就心志坚定,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垮的。”

皇后听了这话勉强一笑,许久才小声道:“儿臣就是有些心疼皇上。”

毓敏一愣,看向皇后。

不过此时的皇后已经整理好了情绪,面上只露出一丝浅淡的羞涩,低声道:“是儿臣失言了。”

毓敏却温柔的摇了摇头:“你能如此为他着想,是他的福分。”

皇后面上一愣,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是毓敏已经不再多言了,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朝着慈宁宫走去。

**

此时的慈宁宫,安静的落针可闻。

哪怕如今已经坐了一屋子的人,可是这些人此时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主要是今儿太皇太后的表情实在吓人,往常太皇太后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一副慈悲浅淡的笑意,可是今儿太皇太后的脸绷得紧紧的,不见一丝笑意,情绪也很低沉,低气压明显的在殿中弥漫。

在场之人,都是在宫里混迹惯了的机灵人,读空气的能力可以说是她们的生存必备能力,因此一看这个情形,不管知不知道外朝发生的事情,都紧守心神,多一句话也不敢说。

毓敏进来时也察觉到了屋里气氛的不对,不过她面上表情不变,一进来先给太皇太后行了一礼,等叫了起,这才安坐。

今儿倒不是她来迟了,是太皇太后起早了,比以往都早了半个时辰,因此毓敏心里倒也没什么不安的,只是好奇,在知道鳌拜如此跋扈之后,太皇太后还会作壁上观,不动如山吗?

太皇太后自然不会,这一日,她罕见的拿出了十分威严的姿态,叮嘱了在场众人,日后要紧守门户,谨言慎行,约束好宫中奴才,不许闹出什么乱子来。

然后又吩咐皇后,今日之后,宫里大事小情都得慎重对待,不得轻忽。

大家伙似乎是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因此一时间竟是有些人心惶惶。

可是太皇太后却不会在乎这些,她的视线,从在场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在钮祜禄氏身上稍稍停留了片刻,钮祜禄氏的脸色白了白,不过还未等她开口说什么,太皇太后的视线已经移开。

只听她淡淡道:“打今儿起,宫里上上下下都给我绷紧了弦,要是让我听到哪宫人乱嚼舌根子,通传消息,定不轻饶!”

毓敏心里约莫是明白了,太后只怕是察觉到了鳌拜的不受控制,终于要下定决心和玄烨站到一条线上了。

这是好事,毓敏心里松了口气。

这一日早晨,玄烨因为事忙并没有来慈宁宫请安,毓敏也依旧没见着自己儿子,但她心里却不失落,她明白,做皇帝和做普通人不一样,这个职业所要承受的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得到的。

一直到这一日晚些时候,玄烨终于离开了乾清宫,他第一站去的,并不是寿安宫,而是慈宁宫。

也不知他在慈宁宫都和太皇太后说了什么,足足在慈宁宫里待了一个半时辰这才出来。

等出来的时候,外头的天都黑透了。

玄烨站在慈宁宫外头脚步顿了顿,又朝着西北方看了一眼,犹豫片刻,终于道:“太后歇下了吗?”

玄烨跟前的大太监赵昌立刻站了出来,他清楚,皇上说太后时,多半指的是寿安宫太后,他若想说仁宪太后,一般会用慈仁宫太后指代。

“奴才刚刚命人去打探了,太后娘娘还没歇下呢。”

赵昌是什么样的人,那是在玄烨跟前伺候老了的人精,皇帝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至少能摸来一半,因此提前就做好了打探。

玄烨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既没有歇下,那就过去看看吧。”

赵昌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就令引路的小太监,提着灯笼往寿安宫的方向开路了。

太皇太后此时坐在屋里,听底下人禀报说,皇帝往寿安宫去了。

她浑浊的眼中露出深沉之色,许久才淡淡道:“到底还是个孩子,离不了娘。”

一旁的苏麻喇姑听了,笑着道:“皇上的年纪本来就还小呢,娘娘又何必多做苛责,今日听着皇上言行,岂不是比以往稳重老辣了许多。”

太皇太后听着这话点了点头:“这回的确是长进了。”

说完又顿了顿:“我总觉着,佟氏如此娇惯他,不是好事。”

苏麻喇姑心下一紧,下意识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可是却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苏麻喇姑低下头,许久才轻声道:“说到底皇上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没有一直紧绷着心神的道理,一张一弛才是正道。”

太皇太后听着这话皱了皱眉,看向苏麻喇姑,许久也不移开视线。

苏麻喇姑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但是还是强撑着顶住了这样的视线。

她说这话,也不止是为了皇帝和寿安宫太后,更是为了太皇太后和科尔沁蒙古,若是太皇太后真的一时糊涂做出点什么,那日后,日后……

苏麻喇姑只觉得心神悚然,不敢多想。

等太皇太后终于移开视线时,苏麻喇姑的后背早就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苏麻喇姑还是不敢放松心神,依旧垂着眸,等着太皇太后吩咐。

片刻,太皇太后有些飘忽的声音这才传来:“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麻喇姑心底这才一松,也是这时她才察觉,自己早已经被汗浸透了几层衣服。

**

且不说慈宁宫中主仆的交锋,此时的寿安宫中,却是一副温馨自在的画面。

听着玄烨来了,毓敏原本都想准备洗漱洗漱睡下了,立刻又来了精神,急匆匆让人给自己更衣,然后又让人去准备皇帝爱吃的茶水点心,自己则是在香萍的搀扶下,从内殿走了出来。

一出来就看见玄烨站在正殿,背着手,仿佛是在看墙上的一幅画。

毓敏忍不住露出一个浅笑,柔声道:“这幅画还是去年我寿辰时你送过来的,怎么,今儿见着了竟然认不出了吗?”

玄烨这才回过头,面上露出一个浅笑:“往常我一直记得,额娘墙上挂着的画是汗阿玛赏的那一副,今儿再一看,竟不是之前那个了,因此有些惊讶。”

毓敏笑着摇头:“我都多少年没挂过那副画了,你这孩子,日子都过糊涂了。”

玄烨有些讪讪的垂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毓敏看着他这副样子,却是心下一软,语气也跟着温和了许多:“昨个怎么没有过来?”

玄烨沉默片刻,终于道:“如此大辱,儿臣当谨记,怎么能劳烦额娘为我操心。”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无波,无悲无喜,仿佛昨日那件事,对他来说多么不值一提似得。

可是毓敏却能听出来这份平静背后的汹涌波涛,臣子矫诏杀人,对于君主来说,是一种多么大的侮辱啊,而这孩子,竟也就硬生生独自将这份屈辱吞了下去,面上不露出分毫,也并不寻求旁人的半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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