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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重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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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裳心不在焉地干完了整碗饭, 她心中始终有一种别扭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放在台面上,却被她忽略了。

明华裳相信直觉,内心的感觉不会骗人, 她决定再回命案现场, 或许, 真有什么东西被她漏掉了。

明华裳顶着江安侯府的名头, 没人敢盘问她。她从广寒月苑出来后, 绕着大堂转了圈, 见附近没人便钻入东楼隔间, 再次从暗门进入凶案现场。

这次身边没有其他人,所有事都要自己动手, 明华裳反而能更沉浸地投入凶手角色中。明华裳有些吃力地搬走架子,推开暗门。

入眼景物和之前看到的一样,明华裳再次回到书案前,干脆自己坐到张子云死时的位置上,切换成死者的视角。

明华裳靠着书案, 仰头看向房梁,她感受了好一会,觉得有些怪异。

如果她是张子云,坐在这个地方会做什么呢?明华裳四周梭巡, 试着探究张子云当时的心情。她无意扫到地上的纸, 愣住了。

这些画看着为何这么别扭, 还需要扭头?她怔了片刻, 恍然大悟。

是啊, 这么明显的破绽, 之前她为什么没发现呢!周围的稿纸是倒着的, 明显不是从这个方位扔出来。张子云坐在这个地方看不了画,手边也没有酒,那总不能在这里看房梁玩吧?

这就说明,这里不是张子云晕倒的地方,他是被人捂死后,又拖到书案边的!

明华裳轱辘一下爬起来,尝试将自己代入张子云,思索她原本应当在哪里。明华裳扫视了一遍,注意到小茶几。

看地上堆积的稿件,张子云后面越画越差,心情已非常烦躁了。这种情况下,他很可能会借酒浇愁,不想喝到一半被迭梦散迷倒,一直昏迷到凶手进来。

明华裳靠近茶几,只见几案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西域酒器,有一个杯子滚在地上,桌脚边还放着一坛未开封的酒。按月狐的说法,这里理应还有一坛酒,已喝了一半。

明华裳近乎贴在地上,寻找可疑痕迹。她趴得久了,起身时有些晕,手肘无意将身后的东西撞落。

金属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明华裳吓了一跳,慌忙用手护住酒壶,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幸好有惊无险,外面没人注意到动静,明华裳慢慢松了口气,将酒壶放回小案几,嘴里忍不住抱怨:“是谁将酒壶放在这么靠边的地方上,就不怕撞翻了吗?”

即将放下酒壶时,明华裳的动作忽然顿住。她盯着桌上捶揲錾花莲纹高足杯,再看向手中缠枝摩羯纹细颈酒壶,良久静默。

明华裳不太懂佛,但好歹认得酒壶上长鼻利齿、鱼身鱼尾的动物是摩羯,被佛教尊奉为河水之精、生命之本,而酒杯上的莲花纹却是最传统的中原纹样,只不过融合了粟特的捶揲工艺。

一套金器价格不菲,花纹必然是配套的,没道理酒壶用佛教花纹,酒杯却用中原纹样。除非,这不是一套金器,原本摆在这里的酒壶被人换走了。

凶手换酒壶做什么?酒壶上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吗?

明华裳灵光一闪,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会不会酒壶上有凶手杀人的证据,这个证据一旦暴露会直接指向他,后果足以致命。但尸体被发现后这间房里一直有人,后面更是官府来了,还在门上贴了封条。凶手无法销毁凶器,只能趁夜深人静铤而走险,重回现场,拿走酒壶?

而这酒是玉琼准备的,在老鸨来之前,是玉琼和张子云酌酒作画。

这个想法仿佛黑夜中的一点火星,霎间野火燎原,困扰明华裳许久的其他疑团也迎刃而解。明华裳眼中的光明明灭灭,一条线逐渐在她脑中连成形。

她终于知道先前她觉得别扭的地方是什么了。明华章一眼找到暗门是靠墙缝透出来的光,然而看现场,凶手分明是很细心谨慎的人,他离开现场时为何会如此粗枝大叶,连暗门都没关好呢?

明华裳原本以为凶手着急,他匆忙间逃离现场,难免无法面面俱到。但如果是因为,凶手离开时看不到呢?

风情思苑里无光,隔间里也是黑灯瞎火的,所以他关门时不知道门缝没对好。可是张子云被发现死亡时虽是黑夜,但包厢里灯烛高燃,今早哑奴偷偷摸摸靠近包厢时天也亮了,里外明暗对比这么明显,不应当看不出来。

唯一满足无光条件的,只有昨天晚上,正好和凶手需要二探现场销毁证据吻合。所以,哑奴的嫌疑可以排除。

同样也可以排除老鸨,毕竟老鸨是最早发现尸体的人,如果她遗漏了重要证物,喊人时顺手将酒壶藏在袖子里就好,何必大晚上再来一趟?

明华裳心跳加速,血液在体内奔腾起来。这样说来,满足条件的只剩一人——昨夜看似没有出过门,其实可以从房间气窗跳入楼梯,再潜入暗门的玉琼!

难怪明华裳进入现场后,觉得整个屋子自然协调,没看出哪里被人破坏过。这恰恰就是凶手的高明之处,一切都很合适,连这套酒具都是风格一致的西域金器,只除了上面的花纹不同。

这种细节,除了明华裳这种出身富贵又热爱吃喝的小废物,还有谁能注意到?

明华裳激动起来,匆匆将酒壶放回原位,提着衣摆就往外跑。

明华裳气喘吁吁跑回西楼,连路上撞到人也不顾了。她推开江陵房间的门,激动道:“兄……世子,我知道了!”

江陵正要出去找她,猛地看到门被推开,都吓了一跳。他连忙把明华裳拉到屋里,关上门道:“你疯了,忘了进门前要用暗号联系?里面还有人,万一被外面的人看到怎么办?”

明华裳这时候才慢慢记起来,玄枭卫是有这个规定,她也是高兴傻了,竟忘了这么重要的流程。明华裳压抑着兴奋,低声道:“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江陵看向内室正在忙的另三人,道:“巧了,就在你推门前,明华章也说知道了,还让我立刻找你回来。我还没出门,你自己就跑回来了。你们俩猜出来的凶手,是一个人吗?”

明华章听到明华裳回来了,只是抬眸扫了眼,淡淡对她伸手:“过来。”

明华裳哒哒蹦过去,明华章接住她的手,自然而然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明华裳好奇地看向前方,任遥研墨,谢济川作画,明华章负手旁观,这个搭配,怎么看都有些魔幻。

明华裳看了一会,慢慢认出来:“谢阿兄画的是楼下那座屏风?”

“是摹。”谢济川严谨地纠正。

“哦,临摹。”明华裳问,“临摹这个做什么?”

谢济川下笔如飞,泼墨山河很快在他笔下具现,除了尺寸缩小,其余细节与大堂中的屏风一模一样。听到明华裳的话,谢济川勾了勾唇,轻讽道:“我也想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明华章见他已经画完第一重山,及时叫停:“后面的山在另一张纸上画。任遥,你取剪刀来,沿着墨迹把画剪开。”

江陵也凑过来看热闹,他这样牛嚼牡丹的人听到都吃了惊,不可思议道:“啊?这么好的画,剪开?”

“对,剪开。”明华章淡淡扫了眼谢济川,说,“画者深明大义,眼高于顶,不会介意一副临摹作品的。”

谢济川冷冷呵了声:“你还真会慨他人之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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