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库兰的猛犬（2 / 2）

但是他在路上拖延的时间太久了，带来的衣物都是轻柔而贴身的，这在春夏之日穿着十分舒服，即便出汗也不会让身体变得黏腻难受，可是当凛冽的冬日来临时，这轻薄柔软的布料根本无法防范那寻找一切隙机钻进衣物缝隙里的刺骨北风。

瑟坦达着急了，他也不敢再耽搁片刻，只想尽快找到见习骑士团的聚集地，黛珂泰尔为他写了一封介绍信，统领骑士团的弗格斯和康丘弗收到信，自然会招待好自己的后辈子侄，给他披上暖和的毛裘衣。

但是年轻的光之子小觑了自然的伟力和强大，瑟坦达曾经面临过无数的危机，也曾经死里逃生过数回，但唯有这一次，他内心充满了恐慌与惊惶，没有一丝希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呼啸的风雪之中被逐渐地冻成一座透明的冰雕。

倾听着库丘林讲述的骑士们也沉默了下来，他们非常能理解库丘林的想法，对自然的敬畏也深深地刻入到了他们的骨髓之中。

敌人是魔兽、是盗匪、是其他国家的军队，这些都是有形之物，总能找到办法进行抵御和反击，可是大自然呢？它无处不在，而不随人的意志而变转，当自然露出其狰狞的一面时，就连神明都要退避三舍。

“就在我快要被活生生冻死在雪原上时，我看到了橘色的火焰。”

库丘林说这句话时，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当时的瑟坦达还以为那是自己因为太过寒冷与疲惫而导致的幻觉，他吐出的呼吸也几乎微弱至极，就连雾团也无法形成。

那橘色的焰火漂浮在空中，穿透了四处飞散的冰粒和雪子，匀速地向瑟坦达靠近，被冻得大脑都要僵硬的瑟坦达慢半拍地意识到，这或许并不是幻觉，因为幻觉不会如此规律有序。

这或许是自己求生的唯一机会了，瑟坦达拼了命地想要张大嘴巴，去呼唤、去呐喊，但是他的脸颊也已经被冻僵了，吐出来的声音还未成形便被呼啸的狂风给吹散。

眼看着那橘色的火焰就要和自己擦身而过，瑟坦达当时真的绝望极了、悲痛极了、也后悔极了，甚至痛苦得流泪，但是从眼底流出来的泪水还未滑落，便又凝固在了眼角处。

救救我，请救救我！这里有人！不要走！请停下来！

赤枝骑士们屏息凝神静静聆听着，因为蕴含着情感，库丘林讲得让人宛如身临其境，有几个骑士甚至忍不住搓了搓手，把身体往篝火边挪了挪，让那温暖的火焰炙烤着听了这番讲述后变得冰凉的身体。

“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那温暖的橘色火光停了下来。”

橘色的火焰停下来后，又略略动了动，随后便朝着库丘林而来。

库丘林不知道那个时候年幼的自己到底等待了多久，若是冷静下来计算的话，应当不到片刻，可是对于那时的瑟坦达而言，是充满希望和期待的漫长时光。

橘色的火焰是库兰提在手里的灯，披着厚实皮裘的黑发商人在风雪中朝着瑟坦达走来，那漂浮的冰粒和雪子似乎也被那灯火所震慑，纷纷飞远了，就连那刺骨的寒风似乎也变得柔和不少。

黑发的商人将手中的提灯举高，一只漆黑的乌鸦站在他的左肩上，鲜红色的眼睛盯着被冻僵的孩子。

库丘林用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试图用眼神和目光表明自己还活着，希望对方能救救自己。

“看来还活着。孩子，你应该感谢自己的好运，能够遇到我。”

黑发的商人说出这句话，或许是因为记忆太过深刻了，库丘林至今还记得他的嘴唇被风雪冻得微微发白，但依然可以看到那唇瓣的柔软和被掩盖的粉嫩，吐出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为了微暖的雾团，似乎也一并温暖了库丘林的面颊。

那时的商人并未像此刻这般富裕，他身边的侍从也只有两位，跟随一同的奴隶也不过三个，实在是太寒酸了，因为人手不足，带着的货物也很少。

但也正是因为贫穷和人手不足，才会让库兰在这样寒冷的风雪天继续出门行商，从而遇到了库丘林。

随从和奴隶们一脸不情愿地把瑟坦达从雪原上凿了下来——因为他被冻得太久了，脚掌也都和地面的冰雪凝固在一起了。

很快瑟坦达便被搬上了商人的马车，虽然看上去并不算大，但是内部燃烧着温暖的火焰，将马车壁都烘烤得有些发烫了。

瑟坦达的身体被冰雪冻得硬梆梆的，火焰烘烤了好一阵子也没能完全软化下来，身上残留的冰块哗啦啦地化为了水液流淌着，又被随从擦去。

冰层滑开了却并不代表着瑟坦达就完全好了，因为长时间在风雪天跋涉所带来的寒冷和疲惫，再加上瑟坦达尚且年幼，让从出生起就无比健康的瑟坦达，第一次生病了。

瑟坦达烧得很厉害，明明额头和脸颊烫得几乎能把鸡蛋焐热，可是身体却不住地打摆子，手脚冰冷，用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喊冷。

黑发商人将火炉烧得更旺，把马车上所有的被褥都盖在了瑟坦达的身上，但是双颊烧得绯红滚烫的孩子却还是在一个劲地喊冷。

“那时的我烧得迷迷糊糊，只是下意识地呼喊着，库兰为了救我，把原本打算卖出去的商品都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