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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2200加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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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启山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楚宁安已推门离开。

尚书府的布置虽称不上顶级,却附庸风雅的很,到处都是奇石假山,江启山这个已失宠的长公子门口,也摆着许多陈设,一缸青瓷里植着荷花,水声潺潺,几尾鱼儿正悠然自得游在里面,通身雪白的鱼身,唯有脑袋顶着鲜红圆斑,是“鸿运当头”的名贵之品。

楚宁安的脚步稍稍停留片刻,垂眸看着缸中这几尾鱼。

光一尾,便足矣买下江迟暮三四间院子,这几尾鱼,比江迟暮从小到大的花费都要多许多,他在江府的日子,大概连这缸鱼都比不上。

鱼儿精贵,平日精细喂养,多吃一点都要病了,因此见了人,鱼儿便十分热络的浮上水面,跃动讨食,十分活泼。

穿堂风声里,纸张撕裂声轻轻响起,楚宁安面无表情的松手,鱼儿兴高采烈的将纸屑全部吞下,一时溅的水花四溅。

可喂鱼人却不知所踪了,只有一小片写着“青摇”的纸屑在水缸上飘摇,其上红色印泥被水晕的四处散开,然后一尾鱼儿从缸中跃起,一口吞下。

堂内的风声突然响了些许,吹得树声哗哗,小婢女们执着荷叶从檐下穿堂而过,叽叽喳喳,“一大早便晴着,怎么突然下起雨来,还这么大?你们快去给鱼爷爷撑上荷叶,别惊死了鱼,让长公子伤心!”

为首的婢女突然哎呀一声,丢下荷叶,神色慌张,“怎么回事?鱼爷爷们怎么都翻肚子了?去请府医,还有养鱼的师傅来,快呀!”

楚宁安脚步不急不缓,走在檐下。

天色昏黄,落着小雨,他想着离开前江迟暮便神色似醒非醒,大概此时已醒了,正喝着甜汤等他回去呢,步子便不自觉迈的急了,可到了门前,正撞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团圆,一脸焦急道:“王爷,您见到夫人了吗?他醒来时听说您出去了,连鞋子都没穿便跑出去找您,我已带人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人。”

-

江迟暮缩在桥洞下,看着桥外华灯初上,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水面,浮光跃金,像是溅起的星星。

他莫名想起参商,正巧想问问是不是他让自己嫁进王府冲喜,就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犹豫半晌,低声唤道:“参商?”

“……”

月亮静静的,风浮云影,遮住了半个月亮,江迟暮嘴角直抽,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傻子。

国师这个神棍说看月亮就知道自己在叫他,自己还真信了,还真是在古代待久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雨下的有些大了,空气潮湿。他难得有些冷,便低下头,在桥洞壁上摩挲,很快便找到一个巴掌大的酒坛,启封闻了闻,还能喝,这处曾经是他躲避江家人的秘密基地,自然什么都有,可惜现在很多东西都烂完了,也只能找到这坛酒了。

他懒懒靠在洞壁上,翘着腿一边喝酒,一边想着楚宁安此时也该回来了,不知是什么反应?虽然他没觉得楚宁安会把他怎么样,毕竟认识这么久了,人品还是信得过的,但江迟暮多少有些不爽。

他苦心瞒了这么久的秘密,或许也没苦心……

但一遇到这群江家人,没过几天就全被抖落出来了,他还不如早点想个办法脱身,不陪这群傻逼待这么久。

江迟暮动了动脚趾,感觉有些痛,就把脚伸进雨里,冰冰凉凉的雨打在水泡上,果然舒服多了,他闭着眼演练等等回去时,楚宁安会跟他说什么。

“你个妖怪,离我远点,真晦气……”

“怪不得总觉得你怪怪的,原来是个鬼魂,真有意思。”

“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夺舍,我身体不好,万一出事了也能换个身体,事成之后我给你千金答谢!”

“和离吧!我不能允许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做我的王妃,带着这些钱,离开王府!”

“离开哪里?”

突然有个凉凉的手摸到他额头上,熟悉的声音冷中带笑,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

“嗯……嗯???”

江迟暮被吓了一条,猛然睁眼。

耳边接连不断的雨声涟漪如潮水远去,昏黄绰约的灯火里,楚宁安半蹲在地,身周围绕着一圈流火般的光线,可却眯着眼,从上到下将他都打量了个遍,最后目光定在江迟暮支棱在雨里的雪白脚掌上。

雨水冲散污血,伤口被泡的发白肿胀,看着红红白白,凄惨的很。

楚宁安的眼神冻住了,一言不发,将他的脚抱到怀里,用衣服细细擦干。

他一摸才察觉出江迟暮脚掌冰冷刺骨,已冻得僵硬无比,他唇角敛下,用手捂着江迟暮的脚,但他体温也不高,成效不大,于是楚宁安便解开前襟,抱着他的脚捂到了怀里。

江迟暮愣愣的,到这时候终于挣扎起来,踹了他一下,“楚宁安你干嘛呢?赶紧松开,脏!”

楚宁安抬头静静看他一眼,江迟暮就不敢动了,像个小鸡仔似的乖乖待着,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看楚宁安的眼色,“……你是不是,不高兴?”

楚宁安淡淡看他,“并无。”

江迟暮这下确定了,哼道:“你肯定是生气了,每次你冷着个脸,发脾气还要故意让人看出来的样子真幼稚!小屁孩!”

“我不该生气?我夫人要与我和离,还一言不发跑出来,磨破了脚。”楚宁安似笑非笑,指尖稍微用力,在江迟暮脚踝处留下一道红痕,“我这个王爷当得真是废物,连夫人都护不好。”

江迟暮挠了挠头,觉得他说话怪怪的,他转移话题,“说来奇怪,你怎么找到我的?这地方可超级隐秘,这么久了还没被一个人发现过,你第一次来江府,居然能找到。”

楚宁安低声道:“血。”

江迟暮以为听错了,睁大眼看他,“什么血?你说是闻着血找到我的?”

楚宁安下颌轻点。

“……”江迟暮一副你别拿我当傻子的眼神,“行啊,你既然靠血找到我,那你说我的血是什么味的,你隔着几百米都能闻到,你是蚊子成精?”

楚宁安居然十分认真的轻嗅两下,缓缓靠过来,呼吸清冷,离江迟暮的唇越来越近。

“……”

江迟暮瞪大眼,感觉有点不妙。

可楚宁安只是在他唇角嗅了嗅,眼神半眯,似乎在品味,然后低声开口,声音微哑,带着几分缱绻,“……是果香,甜,像是……提子。”

江迟暮本来嘲笑他唬人的话噎在喉咙里,瞳孔放大,有些惊讶。

他上辈子最喜欢吃的水果便是葡萄,天天吃,日日吃,就连沐浴露都要用葡萄的,他朋友都嘲笑他要被葡萄腌入味了,可后来到了古代,过得也算不上多好,哪吃的起现在十分名贵的葡萄,久而久之,瘾便戒了。

后来到长安王府,虽然葡萄随便吃,但没了瘾,他也只是略吃几口,从不显露喜爱……

所以,楚宁安是怎么知道的?

他眼神狐疑,比起楚宁安说的,更怀疑他是偷偷调查自己,毕竟刚来古代时,自己到处找关外买葡萄的门路,可不是件稀罕事。

“你别框我了,谁告诉你我爱吃葡萄的,我大哥?”

楚宁安依旧很认真的盯着他唇角,江迟暮生怕他又要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连忙偏开头。

楚宁安摇头,执着他下巴将人扭过来,静静看了半晌,“……流血了。”

江迟暮舔了舔唇角,尝到锈味,才知道楚宁安到底在看什么,但依旧有点不自在,“一下午没喝水,大概是说话时一用力,便裂开了。”

“灶上温了甜汤,你没喝。”

楚宁安敛眉看他,语气似有淡淡委屈。

“……”江迟暮硬着头皮道:“我又不爱吃甜,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楚宁安突然埋头在他唇上舔了一下,江迟暮瞳孔震动。

“你不喝甜汤,便来喝酒?”

楚宁安显然是尝出味道了,微微皱眉,“酒味微酸,不是什么好酒,少喝些。”

江迟暮终于反应过来,捂住嘴瞪他,声音瓮声瓮气,“我自己酿的,想喝就喝!还有楚宁安,谁让你舔我的,你是不想被我踹湖里?”

楚宁安似乎笑了下,并未在意他毫无威慑力的语气,他从他身后摸到江迟暮藏起的小酒坛了,揭开晃了晃,只淡淡几眼,便道:“麦酒,酿了约有三年,这酒最好喝的时候大概是酿到半年时,现在还是少喝为佳。”

江迟暮愣了愣,这确实是他刚穿来不久,自己偷酿的,毕竟当时也喝不上什么好酒,可楚宁安居然连是什么酿的都知道,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你可以啊!是不是背着我喝酒喝出心得了?行家啊!”

楚宁安仰头喝了口,眉头微皱,呛了一口,脸颊飘出淡淡红晕。

这下江迟暮知道了,他还是不会喝酒,但却比他一个老酒鬼知道的还多,他扯了扯嘴角,不知该说什么,夺过楚宁安手里的酒坛,咕咚两口,“那你便别和我抢酒了。”

雨声愈急,溅向桥洞,都被楚宁安挡了下来。

两人不再说话,看着洞外连绵的雨幕,就着同一坛酒,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起来,到最后,酒坛咕咚一声落进湖水里,江迟暮揉了揉脑袋,眼神有些迷离,倒称不上醉了,只是有些微醺。

“……”

他张了张嘴,打了个无声的嗝儿,然后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打没了,憋了半天,才低声道:“刚刚江启川叫你过去,说了什么?”

只是声音怎么听怎么心虚,半点没有气势不说,他原本想说的话是:“你知道我的秘密了吧,赶紧把内心真实想法从实招来!”

楚宁安垂眸看他,声音带笑,“他说以后便把你交给我了,与江府再无关系。”

“……”

江迟暮迷迷糊糊瞪他,感觉他在蒙傻子,“我问你正事呢,别扯谎!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三年前的事?”

楚宁安点头。

这下江迟暮彻底确认了,反倒像是破罐子破摔,把眼睛一闭,“他怎么说的?是不是说我三年前受了场伤,之后像是变了个人?”

楚宁安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说这些,凑近他,眨了眨眼,“嗯。”

尘埃落定,江迟暮却没敢看他,“……那你是如何想的?”

楚宁安似乎有些疑惑的嗯了声,低声道:“我如何想?我不如何想。我认识的自始至终便是你,从没变过,他们说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迟暮眼睛睁开一个缝,“真的?”

楚宁安似乎觉得他这样子很好玩,凑近看他,“绝无虚言。”

“呼……”

江迟暮猛然坐起来,“既然我没看错人,那我就都告诉你得了。”

“我不是宁朝人,三年前,江迟暮于宫宴后失踪,之后,我半死不活的被卖糖葫芦的老头捡到,正巧遇到花燃,他便替我诊了病,我才捡回一条命。后来被送回家时,我发现自己处境艰难,就设法教训了那些人,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那时我有些莽撞,或许是那时便让他们起了疑,但后来我不常回府,我们之间也就勉强相安无事。”

江迟暮与他瞳孔相对,离的极近,“我不是江迟暮,你记得吗,我告诉过你,我叫江霁云,是一个高中生,后来运气不好,得病死了,一醒来就在现在的身体里了,我不会夺舍,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他有些紧张,仔细的盯着楚宁安的眼色,只要一看到一点抵触或厌恶之色,他就会立马离开,不给人留一点麻烦。

“我从来没想着瞒谁,不然花点手段便足矣让江府这些人消去疑心,我本来的计划是,成年后便带着这些年攒下的家当远离京城,和楼二一起去边疆。他当兵,我从商,日子怎么也不会过得艰难。”

楚宁安忽然皱起眉,“你为什么要和他一起?”

“……”

江迟暮感觉到些许无语,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他没理,继续道:“我说这么多,没其他意思,只是告诉你我真没有害人的心思,你,你……”

江迟暮忽而呼吸有些急促,语气艰难,“别害怕我。”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松了口气,像是放下一件心头大患,心口一下子松快起来。

楚宁安思考片刻,歪头问,“你为何觉得,我会害怕你?”

“……呃,你们古人不都迷信,害怕什么妖魔鬼怪吗?”

楚宁安似乎轻笑了声,“你可曾记得我与你说过,我娘是碧玉奴,我也是。”

江迟暮点头。

他眸光清浅,眼里窜动着洞外的雨色,如跃动的光点。

“他们都说碧玉奴是邪祟,玉画甚至因为碧玉奴几近疯魔,她说我也是怪物。我曾问过你,假如有一天,我也成了怪物,你要怎么办。”

江迟暮已经有些忘了,神色迷茫,楚宁安轻笑一声道:“不记得便不记得罢,可你说,你不会害怕我。”

江迟暮这下隐约有了印象,他当时似乎把楚宁安说的东西意会成了丧尸,脑子里下意识想到的就是家养小丧尸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根本没一点害怕不说,甚至觉得有点可爱。

“若你都不嫌弃我这么一个怪物,我又为什么要嫌弃你这么一抹……孤魂?”楚宁安垂眸看他,眼里带笑,指尖在他唇上轻点了下,“你说是吗?江霁云。”

江迟暮脑袋突然乱了一下,然后突然偏开头,抿着唇,“……别这么叫我,叫现在的名字便好。”

“好,小九。”楚宁安认真看他,眸光里的东西重的江迟暮几乎要承受不住,“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雨日连绵,一声沉闷的雷于风雨中炸响。

夏日的第一场急雨愈发大了,声如碎玉,裹挟着连绵的欲望,像洪潮,淋湿的何止是人。

“……”

江迟暮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双眼,心乱如麻,嘴唇翕动,却说不出半句话。

他似乎是想让所有情绪都映入江迟暮的眼里,这次看的格外久,江迟暮也傻了似的和他对视,脑袋里乱的不成样子,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雨慢慢停了。

楚宁安横抱着江迟暮,躬身离开桥洞,脚边横着一滩滩水洼,映着月色,亮晶晶的。

楚宁安的声音低的像是在叹息,“灶上还温着甜汤,我已命他们少放了糖,你便尝一口吧。”

江迟暮的脚尖在半空中踢了踢。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求我,那我便大开慈悲的尝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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