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文人写手,实不过倡优而已(1 / 2)
“这种事情你也不早说。”郭康头痛地揉了揉脑门:“李玄英他也不说,哎,就这么憋着。我真是服了你们了……”
“我周围,这种事情太多了。”欧多西娅实话实说:“有这种嗜好的人,到处都是,而且很多都身居高位。这还是那个老问题:我当时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刚认识的那会儿,我其实非常崇拜玄英,总觉得他和天使一样,强大而善良,应该是来拯救我的。但后来我才发现,他能做到的事情,其实也很有限。而且,为了他更好,我自己也不能让他去做很多事情,甚至得有意让他适当远离我,还有我身边的某些人。”
“那段时间,我都是有些崩溃的……剧本里的语言,估计都无法表达那种矛盾的心情。”她深吸了口气:“当然,这些情绪确实没有什么作用,我也不是要争取同情。但是,就实际来说,如果玄英都没法解决,说出去又有什么用?”
“他干掉几个在你们那边找事的人,还是可以的吧?”脱欢说。
欧多西娅一脸纠结。
“如果干掉几个人……我当时倒是没事了。”她犹豫了下,说道:“和玄英意外认识之后,我们很快就混熟了。我母亲和剧团的几个投资商,发现了这件事,立刻就改善了我的伙食,也不让我跟着其他小姑娘挤在一起了……”
“等下,那個剧团当时也有点名气了,你母亲那会儿虽然没控制整个剧团,但也是个有钱人了吧。”郭康问;“你应该是她亲生女儿,有必要这么苛待你么?”
“那倒不算苛待。后面给了我一个单独房间,属于额外优待了。”欧多西娅说:“我们那种环境就是如此。演员们的女儿,乃至剧团经营者的女儿,平时确实都是这么生活的。”
“我小时候,是剧团里的一位女杂工兼职当保姆,照顾了我几年。母亲没有这个空闲,因为她每天都得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参加各种聚会,以求压过竞争对手。回来之后,也要安排各种工作,组织训练和日常的表演。晚上,也得连夜接待各种客人,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很难说,她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大概就是人对自己的工具那种?当然,这也不怪她,她的父母,当年同样是这样做的。”欧多西娅似乎很有怨念,摇头说道:“在那种环境里,这算是大家默认的状态了。”
“她就你这一个女儿,居然不怎么关爱你。”脱欢感慨道:“我父母可疼爱女儿了。我感觉都溺爱过头了。没想到,还有这种想法的。”
“可能是社会底层,情况不一样吧。”欧多西娅想了想。
“我说的这个‘底层’,不单是没有钱或者没有权力。”她想了想,补充道:“就像郭公子说的一样,实际来说,我家虽然称不上富贵,但还是有一些钱的。但是,像我母亲这样的人,地位就很……微妙。”
“人们都看不起她。那些和她调情的富贵之人,其实就没几个会把她当人看的。当然,他们双方都知道这些,所以也能够各取所需,理智地维持下去。”
“而周围那些中下层的公民,也一样是鄙夷的态度。在很多辛勤工作的男性公民看来,一个出卖肉体的女人,凭什么得到这么多钱财?不少人会为此感到不平,进而更加厌恶和蔑视我们。而他们的妻子,则整天担忧自己的丈夫会被勾引,孩子会被教坏,十分警惕家人和我们产生接触。这些人眼里,我们的形象就更糟糕了。”
“所以,大家一边欣赏我们提供的娱乐,给我们带来收益,一边鄙视我们。”她有些无奈地说:“其实他们的想法,也不能说错,因为那些指责,都是确实在发生的。”
“我们这一行,本质就是讨好人。”她苦笑道:“有句俗话说,谁给伱钱,养活你,你就得服从他们。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这么个道理。而我们的生计,直接来自观众的感受与好恶,自然就得费尽心思,去取得他们的欢心了。”
“在这种氛围中,肯定就会有人选择捷径——反正就是得到好感,来取得收入,那为什么不直接找一些有钱人,设法取得他们的好感,然后直接要钱呢?这种想法,可以说是自然而然的,都不用人来教,任谁都能直接这么引申过去的。”
“很多人都觉得,演员其实就是一群男女娼妓。”她耸耸肩:“其实没错。盈利的模式确实差不多,人员也高度重合。男演员可能还好一些,因为人们确实有艺术的需求,一些中上层的人士也乐意在这个方面投资。至于女演员,就不用多说了……”
“所以,就算有钱,我们的地位很难会高起来。”她确信地说:“刚才您说,有些人群,是被掌握权力的主流组织无视的。这种边缘人,就更难以得到资源和真正的权力。而我们,都不止是被无视,不能随便加入的问题。我们干脆就是被主流组织成员和他们的亲人,直接鄙视与厌恶的对象。哪怕有钱有人脉,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底层。”
“怪不得让你装男人,学当剧作家。”郭康感慨道:“那至少要体面一些吧。”
“哎,多少好一点吧,虽然其实也好不了多少。”欧多西娅说:“职业的剧作家和那种衣食无忧、随便写点东西玩的文人,完全是两种概念。”
“这不止是出身的问题。如果依赖于创作剧本维生,那观众的喜好就对个人的生计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这种情况下,‘艺术’往往只是个好听的旗号,创作者需要做的事情,和演员们没什么区别,都是讨人喜欢而已。”
“或许,有人可以兼顾大家的爱好和作品的艺术性,但这种人注定只会是少数。绝大部分没有那么出色的创作者,就只能试图模仿现在流行的风尚,揣摩观众的好恶,以此来多获取一些金钱。我认识的剧作家们就抱怨说,自己只不过是精神上的倡妓而已。实际上,他们和娼妇、演员,也没多大本质区别吧。”
郭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至于我自己,其实也差不多。”欧多西娅说:“后来,母亲确实给我花了不少钱,给我补习文法、艺术之类的知识。还设法找了关系,从一个落魄的贵人那里,雇来一位嬷嬷,对我进行训练,希望让我能更像一个体面家庭的小姐,防止因为出身和习惯差异太大,让好不容易碰到的大贵人感到厌恶。”
“后来她也帮忙在剧团里隐藏我的身份,让我扮作男人,不和那些喜欢小女孩的客人接触。连那些对我男性身份感兴趣的希腊观众,也都被她赶走了,为此宁可得罪一些老客户。但我很清楚,这不是因为她出于母爱,要爱护我,只是我身上的收益期望太高,让那些平日里看起来有钱有势的客人,也变得不值一提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