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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察觉不对的摄政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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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 清明风至,恰是鸟语花香、春意盎然之际。

与美妙的时节相反,此时的刘家乌云罩顶,凄风苦雨, 人人自危。

昏暗如豆的烛光照亮了牢房, 也照出了刘湛布满血丝的眼睛, 看起来甚是吓人。

慎刑司当真是个比十八层地狱更为恐怖的地方,短短两日, 他已形销骨立, 鬓发枯槁。

刘家长子站在地牢外, 看着父亲在几天之内被搓磨得面如恶鬼, 又是心痛又是恐惧至极, 白着一张脸,颤声道:“父亲,怎么如此突然?这……这可如何是好?”

刘湛为人独断专行,刘家本就是他的一言堂,长子自幼便养成了谨遵父亲教诲的习惯,毫无主见, 一朝骤然天塌地陷,慌得六神无主。这两日他花了大力气上下打点,大把大把地砸钱, 终于买通了两个守卫,得以在半夜偷偷溜出王府,进慎刑司找自己的父亲。

刘湛紧紧握着牢房的门柱, 死死盯着自己不成器的长子, 手指不自觉地细细痉挛着, 嘶声道:“你这逆子……外面不知多少双眼盯着我, 你怎么还敢到这里来?”

长子抖如筛糠,涕泗横流,哀声道:“儿子,儿子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咱们家的商铺已经全被摄政王带兵查封了,府宅也被重兵把守,只能进不能出,短短一日,便已天翻地覆了啊!”

刘湛瞪大暴突的眼睛,警惕地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急促道:“时间如此紧急,你还来找我?趁天还没亮,速速去右丞府找陈路!此等飞来横祸,只有右丞能救刘家!”

在他期待至极的眼神中,长子面色灰败地摇摇头,哑声道:“儿子昨晚,已经去找过了。”

他没说完,刘湛却懂了话中的未尽之意,眼神骤然凝固,一时间如晴天霹雳。

长子已经去找过右丞,倘若结果喜人,又岂会再连夜来找自己?

只有一种可能,那只笑里藏刀的狐狸这是要弃车保帅,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刘湛不可置信,苍老的脸皮簌簌抖动,似哭似笑,表情如同精神失常。

长子却像是看不懂他的脸色,自顾自抖着嗓子,将昨晚的事交代得一清二楚:“儿子在右丞府外苦苦哀求半夜,右丞却始终不肯开门。直到天亮了,才让小厮出门带了句话。”

“他说你们刘家,千不该万不该犯下此等滔天大错,如今证据确凿,速速就地伏法,府中女眷或可谋得一线生机……”

字字诛心。

陆川延尚在调查刘府之事,右丞却已经言辞旦旦,用词之间像是笃定了刘湛正是那幕后刺杀之人。

刘湛颓然跌坐回干草垫上,心如槁木死灰,惨笑两声,喃喃道:“好哇,好你个陈路。只恨我信错了人,当真是与虎谋皮……”

刘家长子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双腿也因脱力而发软。他慢慢蹲坐下来,哑声问:“父亲,你当真行刺了皇帝吗?”

刘湛连骂他的力气也没了,面上是彻底绝望后的心如死灰,低声道:“你觉得你爹当真这么蠢?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傀儡皇帝,毫无威胁,我杀他做什么。何况皇帝常年藏在深宫,被摄政王藏得密不透风,我现在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了,又如何针对他布下杀局。”

“我只是想不通,到底是谁故意行刺,却又将这顶黑锅扣到刘家头上。这是特意针对刘家做的局啊。”

长子呆呆地坐了半晌,声音突然激动起来:“是摄政王!除了摄政王,还有谁能如此轻易地掌握皇帝行踪?父亲,一定是摄政王故意陷害刘家,趁机除掉小皇帝,一举两得!”

刘湛冷冷地撩起眼皮,说出来的话却兜头为长子泼了一瓢冰水:“然后呢?”

他冷笑一声:“就算知道是摄政王陷害刘家,你又能如何?你能猜到,陈路必然也能猜到,但他明知刘家无罪,却还是不肯帮,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定然不愿为了我们与摄政王撕破脸。”

重重地喘了口气,刘湛语气自嘲而讥讽:“刘家空有钱财,却无官位实权。陈路不帮,那在摄政王的兵力权势面前,便如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纵然有冤,你又要去何处申呢?”

难不成要去对着罪魁祸首喊冤枉?

长子哑然,终于彻彻底底、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一个既定的事实——刘家完了。

刘湛疲惫地闭上眼,脸上带着尘埃落定的木然,对自己唯一的儿子慢慢道:“你走吧。”

他们两人心知肚明,这一别之后,就是阴阳两隔。

长子走了。

刘湛坐在这阴冷脏臭的牢房中,一只耗子吱溜溜地从手边飞速爬过。他茫然四顾,只觉大梦初醒,恍如隔世。

这不该啊,明明前日刘家还是朱门绣户,堆金积玉,自己身处一派纸醉金迷之中……

怎么一个朝夕之间,便天翻地覆了呢?

-

“右丞当真是这么和刘家小子说的?”

乾清宫偏殿之中,陆川延正在批阅奏折,手中笔墨不停,身后暗卫低着头,将探听到的情报事无巨细地禀告上去。

听见他淡淡的问询,暗卫恭敬回道:“属下不敢隐瞒半分。”

看守刘府的俱是摄政王亲兵,哪里能那么容易被金钱收买。自然是陆川延故意设计,命人将刘家长子放出来。他慌不择路之下,肯定会下意识去找自己最信任的外人,而那个人必然是右丞。

这样一来,陆川延就可以趁机捏住右丞的把柄。

只是如今看来,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肯定料到了自己的意图,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是刻意说给自己听呢。

不过也无所谓,陆川延从没想过凭借刘府拿捏住右丞的把柄,他只是要陈路的一个表态而已。

他手上落笔动作不停,随意吩咐道:“把右丞对刘家说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其他世家耳中。”

右丞能始终安稳藏匿于世家背后,靠的必然是世家的信任与支持。陆川延要的就是打破他们之间的信任,让世家与陈路狗咬狗。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也许在其他世家眼中,将这口黑锅甩到刘家头上的是他陆川延;但是见死不救、弃车保帅、反咬一口的,却是他们的盟友陈路。

陆川延借着小皇帝的这出苦肉计,倒是结结实实让陈路吃了个哑巴亏。世家元气大伤,再加上与右丞生出嫌隙,恐怕从此会老老实实地安稳一段时间。

不过陆川延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上辈子的逼宫之仇,他是必然要帮小皇帝报的。这些世家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就算不至于落得一个和刘家一样树倒猢狲散的局面,最次也会日渐衰颓,泯然众生。

陆川延挥退了暗卫,心中思量不停,极轻易地定下了几个家族的生死;手上继续批着奏折,勾勾画画,看起来颇为惬意。

他沉浸在政事之中,天色渐渐昏暗,身后伺候的宫人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点起红烛,烛光盈盈摇曳,陆川延才恍然发觉,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捏了捏眉心,他从案边站起来,去乾清宫的正殿。

谢朝毕竟年轻,肌体蓬勃,恢复能力强,再加上伤处并不致命,很快就能坐起来吃饭。只是这一段时间还是不能下地,饭都是躺在床上吃的。

不在王叔眼前,小狼崽子的性子就会变得阴晴不定,敏感多疑,一般宫人伺候不来。到头来,喂饭的任务便落到了陆川延身上。

是以现在的一日三餐,陆川延都是和谢朝在一起用的。

走进正殿,宫人已经有条不紊地将菜色布好,桌子也被贴心地搬到了床边。谢朝半倚着身后的软枕,黑而柔顺的长发蜿蜒肩头,正定定地注视着正门方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见到了陆川延的身影,他墨蓝色的眼瞳明显一亮,喜道:“王叔!”

陆川延行礼落座,眼角余光不经意地一瞥,发现今日的桌上除了菜肴以外,还摆了一只精巧的琉璃花瓶,两支新鲜折下的桃花枝条柔韧,错落有致,一朵桃花在他眼前盛开,微粉的花瓣细细颤动,嫩黄色的花蕊处还凝固一滴清澈的水珠。

顺着陆川延的视线,谢朝也看见了那枝桃花,紧张地眨眨眼,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王叔可是喜欢这桃花?这是朕今日特意托宫人从御花园中摘来的,挑的是开得最好的两枝。”

陆川延收回视线,挽起自己的衣袖,语气平静:“很好。陛下今天想吃什么?”

只得到了王叔并不走心的表扬,谢朝肉眼可见地沮丧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活力。他冲陆川延讨好地笑,漂亮的眼珠澄澈而湿润,这个时候又像极了小狗崽:“王叔给我夹什么,我就吃什么~”

谢朝目前的状况不宜吃大鱼大肉,因此桌上的菜色都很清淡。

陆川延环视一圈,最后夹起两块笋尖,往谢朝的嘴边送去:“陛下,劳烦张嘴。”

谢朝张开嘴,一口衔住筷子尖,将笋叼进嘴里,动作间露出一排整洁而锋利的小白牙。

他腮帮子鼓起,边嚼边含糊道:“春笋好吃,王叔也尝尝。”

陆川延答应一声,却并不下筷,而是继续为谢朝布菜,将桌上的菜都喂了个遍。

谢朝现在吃不下太多东西,故而很快就说自己吃饱了,只是最后喝了几口粥。陆川延这才换了双筷子,开始用膳。

谢朝颇为委屈地瞅了一眼被换下来的筷子,对王叔不肯和自己共用一筷感到不满,却还是怂唧唧地没说什么。

两人很快用完晚膳,宫人鱼贯而入,将桌椅撤出乾清宫。那个琉璃花瓶却应小皇帝的要求被留了下来,放在龙床边的案几上,几枝桃花疏影横斜,被烛火镀上一层古典的柔黄色。

陆川延随意取了本话本,坐到谢朝的床边,等他消化小半个时辰之后好喂药。

他原本锋利的侧脸线条被烛光柔和不少,褪去了长年累月的肃杀气息,现在的陆川延才变得像个年轻人了——平日里的他往往会让人忘记,今年摄政王才将将二十有五。

谢朝看着这样闲散的王叔,只觉得心脏一隅像是泡在春水里,酸酸软软得不像样子。他定了定神,见王叔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趁此机会,捏住了陆川延的衣摆。

陆川延从话本中抬起头,看见小狼崽子满眼希冀地看着他:“王叔,今晚与朕同睡一张床吧?”

原来是这件事。

陆川延复又垂下眼,巍然不动地直接拒绝:“不可。陛下龙体抱恙,若夜间碰到伤处,伤口开裂就糟了。”

又被拒绝了。

谢朝有些挫败地鼓了鼓腮帮子。

事情是这样的。

原本,谢朝认为自己的苦肉计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除了有些风险和疼痛以外毫无弊处——直到从醉香阁回来的第二天晚上,王叔抱着被子和他分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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