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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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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怒, 天地变色,阴云笼罩整个九荒。

魔域陷入一片阴翳中,没有人敢靠近黄泉边的魔殿, 黄泉水在沸腾,像是狰狞怒吼的兽,要拖拽着所有靠近的人共赴黄泉。

夕影绯衣猎猎,站在片片如浪花掀起的招魂白幡中。

苍舒镜挂了那么久的招魂幡,终于招来了他这只厉鬼。

灵流穿透苍舒镜胸膛,他没有力气反抗夕影了,更没能力再保护玉挽。

玉挽也熟知这一点。

强悍的神力落地成笼, 他被困在囹圄中,不得挣脱。

好在, 他用命魂探出的灵线还牵扯在那具尸体上, 他紧紧攥着。

他指望不了苍舒镜了, 他必须自救!

算计人心,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苍舒镜恨他恨成那个样子, 不还得乖乖地成他手上的刀刃,为他冲锋陷阵, 不还得听话地拿血给他续命, 不敢让他死吗?

他咬牙看着夕影, 脸上属于仙尊该有的矜贵退散不见, 眉目间只余下邪性。

“夕影!苍舒夕影!你都记起来了是不是?你想起来你是谁了吧?”

“你是苍舒夕影,是苍舒山庄早年溺死河中的双生子, 你本就不该活着,不该存在, 你要是早死了, 你那双生哥哥就不会灵脉衰竭而死, 苍舒镜也不会取代他的身份,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苍舒夕影!”

他强调着他凡俗的名姓,反复提起他的身份:“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死了呢?”

“正是你的存在,才毁了一切,整个苍舒山庄的无妄之灾,令整个仙门惶惶不安的邪祟,也都是你带来的。”

他将一切罪恶都堆砌在夕影身上。

他说:“就连死,你都还在祸乱这个人间,苍舒镜为你屠遍九荒,让死寂中的魔域重新复苏,也是为了你。”

“你生,或者死,都是祸害!”

“你成了神又能怎么样?造就的这一切能让你神性安宁吗?因由你起,祸由你生,你逃避得了吗?!”

太恶毒了。

这些话太恶毒了。

玉挽很会拿捏夕影的性格,他知道夕影怕什么。

怕别人误解,怕别人看不起,怕别人讨厌他,怕别人用嫌恶的眼神看他。

可,那是凡人夕影才有的性格。

他那十几年的经历,那渐生敏感的本性让他生出这种怯懦。

以前在霜华峰,玉挽就是这么拿捏控制他的。

刺激他,将他逼迫入绝境,再给出一个不得不踏上的道路。

玉挽故技重施,想击溃夕影的心。

“别说了!别说了!!”

苍舒镜想堵住玉挽的嘴,可他被夕影的灵流定在原地,每挪动一分,都会让那柔韧无比的灵线多扎入心腔一寸。

苍舒镜惶然回眸,对夕影道:“别听他的……不是的,不是你的错……”

他们真当夕影还是那个任人欺辱的凡人?

夕影玉白昳丽的面庞上并无异色,他唇角微勾,音容泠泠,回荡在空旷的寝殿内。

“说完了吗?”

他一步步朝前踏去,白幡散开,足尖所点之处尽成霜雪。

玉挽急忙道:“我没见过你这般窝囊的神,你是打算逃避吗?将前尘往事都撇得一干二净,就能当作没发生?”

夕影指尖微动,灵流缠成的牢笼在缩小。

慢慢地,如同狗笼一般大。

玉挽站都站不住,只能屈膝。

他慌了,咬牙恨恨道:“好,你对旁人没有负罪感,那些肮脏经历呢?!”

夕影手指顿了下,坍缩的囹圄停下来。

玉挽眸露喜色:“你忘记了吗?为了获得力量,你连自荐枕席这种龌龊事都干得出来,你还勾引自己兄长,下贱地像个春楼妓子,缠得他沉溺在你床上,几天几夜不见踪影。不!你本来就是春楼走出来的,有哪个神在春楼待过啊?有哪个神以色侍人,出卖身体?你还配回到这个位置吗?”

“不许说!不许——!!”

苍舒镜不顾那些灵线穿透身体,他一边呕血,一边面目狰狞,悲怆地像是将死的兽,眸猩红地像从血池捞出来。

他一步步朝玉挽走去,要堵住他的嘴。

一寸寸穿透身躯的灵线犹如桐木琵琶的琴弦,沾地血红,混着碎肉。

夕影终于有了反应。

他眨着眼,歪了歪头,侧目瞧向苍舒镜,含着血雾的眸却平静:“原来是这样啊,你还在床上伺候过我啊?那我是不是该赏你?”

玉挽愕然。

苍舒镜喉咙微哽:“……小影。”

“你…你别这样……”

夕影不理他,又朝玉挽诡异地笑了笑。

手指像撩拨琴弦一样碰了下囹圄灵线,困笼再次极速坍缩。

对上玉挽诧异的眼,夕影笑着说:“你若当时聪明些,也朝本尊献媚,爬上本尊的床,本尊倒也不介意将你这条命留得长久些。”

“你看,机会给到你,你都没把握住。”

夕影颇为惋惜,笑地疯癫:“唉……怪谁呢?”

那些红尘过往是夕影心口上的创,他曾避之不及,他曾唯恐揭穿,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夕影反倒没那么恐惧了。

他都跌进泥淖了,都弄脏了,还怕别人说吗?

师兄怕他被议论。

可夕影不怕了。

这个不说,那个也会说。

今日不说,明日也会说。

表面不说,背地里还是会说。

无所谓了……

无所谓了啊。

夕影像是跌入沼泽的人。

陷进去一只脚的时候,还会疯狂挣扎,可他越挣扎,就陷地越深,他不敢动了,试图求助,可没人救他,他只能挣扎只能自救。

他救不了自己,越挣扎,陷地越深。

直到泥淖漫过胸口,他才终于知道,自己没救了。

所以,他干脆躺好,等着烂泥一点点漫过脖颈,袭进口鼻,将他彻底化作泥潭的一部分。

惯用心计,可这样毒辣的狠话都无法击溃夕影,玉挽慌了。

囚笼坍缩,已将他皮肤割裂地密布血痕。

他手指动了下,牵扯“夕影”尸体的线拽紧。

“身体!你的身体!苍舒镜用你的尸屑拼凑出的尸体,你不要了吗?你若杀了我,我就毁了它!”

他癫狂地说:“对了!里面还有你的一缕碎魂!你要杀我,难道让你的魂魄跟着一起陪葬吗?”

原以为夕影会有所顾忌。

神有九魂九魄,他的三魂七魄走了一遭轮回路,归来时已破碎不堪,碎魂至今不全。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从分裂出一魄化成天虞仙山开始,魂魄就已经不完整了。

多一点少一点,都一样。

反正,他早就回不去九重天了。

反正,他早就在这个红尘中腐烂了。

“你毁吧。”夕影平静地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太平静,又太疯。

疯到玉挽已拿不出什么来要挟,创口都揭开了,就算流脓淌血,夕影都不在乎。

他还在乎什么呢?

我到人世来,被世人所误。

前途惶惶如万古长夜,来路荆棘似噩魇缠身。

唯一想要的,如今只有原本就该属于他的灵核。

囚笼越缩越小。

他听见玉挽的声已从要挟变成哀求,他听见苍舒镜呐喊着不要,他听见自己那具拼凑出来的尸身碎裂成渣的声……

但他不在乎。

“喀嚓——”

骨裂声,伴随着痛苦哀嚎。

囚笼坍缩成一枚枣核大小,玉挽死了,死无全尸,他的尸体就如同凡人夕影在极刑台,被当众处刑时一样,碎成肉屑,渣滓和鲜血染红满殿逶地的雪白招魂幡。

灵线已完全贯穿苍舒镜,他终于从其中挣扎出,灵线上都是红极刺目的血。

他胸前的血窟窿那么狰狞,新伤叠着旧伤。

却还活着。

在“夕影”尸身碎裂的刹那,他徒手掏开心窝,敞开灵脉,将那微薄的,随时会弥散的碎魂纳进灵脉中。

夕影的碎魂不会散了。

那是夕影的一部分,就算夕影不想要了,不在乎了,他也要替他保留住。

用灵脉温养他人魂魄是极凶险痛苦的事。

好在苍舒镜做习惯了,倒没太大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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