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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6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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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很大, 不一会儿就将来路上一地的血痕完全覆盖。

沈悬衣不知该如何宽慰他,旁人不清楚,他却很明白, 夕影枕着的尸块是那个人的。

他……彻底死了。

他, 终于死了!

尸身不如极仙台上毁的干净, 但……神境台的血咒让他再无生还可能。

每一片碎魂都揉进尸块中,被束缚在烂肉里, 脱离不得, 再也去不了轮回路。

沈悬衣想扶起夕影, 想像以前一样,将夕影抱在怀里安慰,给他温暖, 告诉他:“我还在你身边,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浮尘人世皆过客, 只有我会永远地, 永恒地守护着你, 我的……神。”

可夕影不为所动。

——沈悬衣,你装什么?这结果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它在他耳边说,在他心中说。

沈悬衣抿唇, 蹲下,轻声对夕影说:“这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为你牺牲, 是他所愿, 你不必如此……”

他想说“难过”。

但又觉得这个词对心成琉璃的夕影太不合适。

只道:“不用太过于在意。”

夕影枕着血尸, 眼眸微侧, 涳濛地对上沈悬衣的眼。

“你做的?”

夕影问地很平静, 一丝颤声也无,瞧起来确实“不在意”。

这个问题不好答。

沈悬衣微顿片刻,才缓缓点头道:“刚入沧州城时,我与他聊过一次。”

当时,沈悬衣问:“你愿意为他牺牲一切吗?哪怕是自己的性命。我指的是,再无转生可能的那种。”

“灰、飞、烟、灭。”

苍舒镜只愣了片刻。

那不是犹疑,不是在权衡利弊,不是惜命不愿。

他只是很困惑,他要如何,才能帮到夕影。

他不知道,但那一刻,他还是点头了。

毫无保留地说:“我愿。”

直到进了沧州秘境,他还是不知道要如何帮助夕影。

直到一贯行踪飘渺不定的荒古秘境叠入沧州之内,他一头栽进幻境,见到那个融合了夕影碎魂的假货,他骤然领悟——他要帮夕影取回碎魂!

这便是他唯一的用处了。

从一开始,他就清楚幻境中的“夕影”是假的。

可他还是忍不住,享受着须臾的恬淡时光。

初心从未改变,却也在望着那张别无二致的脸时,产生过一瞬恍惚。

要是他们都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要是他们之间,没那么多的误会与仇恨就好了。

要是……他的重生可以跨越时间,回到过去就好了,一切的不可挽回都还没发生,一切的罪恶都还没崭露头角。

可惜的是,这世上,没有谁能扭曲时间,哪怕是神也做不到。

算了,回不去了。

秘境中的一切都太美好,是他毕生所求都难以圆满的好梦,他有着极度的渴念,真的好想一直沉沦其中,直到幻境世界崩塌,直到他死在里面。

但他……不能再犯错了。

他很清楚,毕生好梦及不上一个真的夕影,哪怕真实扎穿喉咙,戮他胸膛,掏出他的心脏,他也不要沉溺于虚假。

在幻境大婚的那一日,他一剑扎穿“夕影”心脏,取出碎魂。

他极有经验地捧着神明的魂魄,就像那三年将其温养在心脏灵脉中一样。

碎魂一触碰他,就疯狂地吸收他的精血。

与放血给玉挽时不一样,精血牵连的是命数寿长,他的生命在流失,但夕影的碎魂愈发明亮。

这一刻,他想到了沈悬衣说的那句话——你愿意为他牺牲一切吗?哪怕是自己的性命。我指的是,再无转生可能的那种。灰、飞、烟、灭!

我愿意!

但他始终没明白后半句说的是什么。

直到他在神境台,为夕影凝聚又一片魂魄。

直到夕影再度以为他会像夺走灵珠的那次一样,夕影不信任他,夕影攻击了他。

他没有意外,他在无数叶刃袭来前,用那被腐蚀地只剩白骨的手,将聚拢的碎魂推向夕影。

血咒生效,他被困在境台,离不开了。

夕影选了兔妖,放弃了他……

他们之间隔着一场落石雨。

石头砸断了他的腿,砸地手臂脱离身躯,跌在碎石间,被掩埋。

碎石砸在他后背,却从心腔迸出,他低头一看,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天光穿过,他的身体能透光,他抬头再望夕影时,只见他的神祇白衣猎猎,抱着孱弱的少年从半空飘落而下,小兔妖看了他一眼,满目恐惧、担忧、难过,可等到夕影望过来时,他发现自己眼前只余一片黑褐的晦暗。

他发现自己趴在地上。

他没有腿了,再也站不起来。

巨大石块砸在他后颈上,砸断了脊骨,他甚至没办法让自己抬头。

最后的一眼,他看不见了。

他没有来生了。

荒古秘境的境台是神造物,他被禁锢在这里,就像个凡人一样。

原来,一切都是有所预谋的。

他入幻境时,被剥夺了自愈能力,他入境台时,又被禁锢灵力。

他会像个凡人一样死去,所有的奇迹都不会再在他身上出现了。

他终于想明白沈悬衣说的话。

灰飞烟灭,你也愿意?

他依旧:“……愿、愿意的。”

这便是他留在这世间最后一句话了。

但……除了毫无生命,不懂悲喜,将他掩埋,成他坟墓的碎石外,谁又能听见呢?

“他愿意的。”沈悬衣反复强调,“他对我说过,他是愿意的,他没有后悔,他愿意为你做到这个地步。”

“……愿意?”

夕影忽然笑起来,笑地那张漂亮的脸都扭曲了。

“一句‘他愿意’,你便摘得干干净净了。”

“沈悬衣,你好谋算啊!”

夕影在笑,唇角又淌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他的头发,他的脸颊都染上苍舒镜的血,一身白衣红了一半。

他敛起尸块,重新包好,转身离去。

与沈悬衣背道而驰,与身后的整个仙门分道扬镳。

沈悬衣追上来:“夕影!你要去哪儿?!”

夕影没理他,他拦在夕影面前,堵住去路。

“你若心情不好,我可以陪着你去人间散心,就像以前一样,你没必要为了他……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和他早就已经道过别了不是吗?在极刑台上,就已经说过再见了,如今不过是一个偶然,一个意外,你已经熬过了那十六年,为何这一刻要过不去呢?何苦如此!”

沈悬衣不是第一次劝他。

数千年的漫长岁月,沈悬衣一直陪伴他,每每有了难解的困苦,沈悬衣都在劝他放下。

因为,一个神,不可以有私欲悲喜,他要收敛情绪。

他落泪,便是人间的一场骤雨,他难过,天气会很差,几日都不见晴。

红尘需要安定,需要旭日晴空。

人间不需要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神。

于是,沈悬衣像一条柔软的锁链,一直拴着他,明明确确地告诉他,你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

但沈悬衣又怕他毫无人类的感情,从而漠然待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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