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端午（2 / 2）

总是这样，黎书慧灶上的饭菜还没完全搞好，外面已经传来子女进门的声音了。

逢这样的节日，一般是潘家在张家吃午饭，张家再到潘家吃晚饭，屋里本来就说说笑笑一屋人，此时更加热闹起来了。

“你看，是不是哇？我就说大家转来都是先找妈哈，所以才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得老汉好呢，哪个进屋不是先喊妈呀！”潘天发这样跟老张开玩笑，不过那话倒确是如此。

这时，灶房里忙活的黎书慧便恨不能一脚跨出去就能看见来人，早先看到别家子女陆续回家往家门前过总是心痒羡慕急不可耐，如今自家子女回来了又慌着灶上的饭菜还没熟他们回来不能立即吃上两口现成的，做父母的，总是左也矛盾，右也矛盾。

忠旭总是第一个进到屋里，外头喊了妈，进屋张口还是找妈，背篓里又是杂七杂八一大堆，在灶边做饭的卢定芳笑她：“等你妈死的时候你也这样喊她，声音越洪亮阎王才不敢收她。”

往年跟在身后进屋的都是舒庆，今年却是忠承，也是手里抱着叽叽喳喳的小赵盈，两人进门的感觉却完全天差地别了去。门也不低，个子却比门还高，这倒随了老两口，张家几个子女个头上都很出挑，却也比不过他还要弯一下腰才能进来，依然瘦瘦的没长几两肉，身上却比从前白净了太多，蓝色短袖和蓝色格子短裤外面，露出来的肉简直比未出阁的闺女还白，他笑着进来，儿子与女婿，小伙与已婚者，读书人与工作者，时常见与长久不见的区别便一下显露出来：“妈，娘，姐——”

这样挨个儿喊了个遍。

信好早在门边急吼吼的候着他了，他也比看见别的人更欣喜，哥俩好的叫他，眼神比停留在别人身上的更长，经过他时顺道一把搂了他的脑袋，同他一道往小堂屋去：“还是这么大个儿啊，没长呀，是不是没给你饭吃。”

出门读书三四年，还是大二过年回来过，这样算，今年的端午他还是个大稀客，只在门外听里面传来的说笑声便知道了。

进来时，与潘老头一同站在门口屋檐边说话的老张已经听到了动静，忠承挨个儿的喊进来，也走到门口来喊老汉，他刚情不自禁的咧嘴笑出来，忠承已经被潘家俩姐弟和几个孩子缠过去了，潘老头也去了，一堆人在堂屋里高兴的不得了，老张走到屋里站的离他近些，但并没有同众人那样与他问候招呼，他只默默笑着，眼睛一味朝着他望。

过一会儿，忠信也回来了，信有先一步跳进屋，大家知道他小火炮性子，偏最爱逗他，他听闻堂屋里信好潘宏的声音，也不理会大家的捉弄，又一下蹿到堂屋去了，忠信在后面进来，手拎肩背的满头大汗，也是在灶房里挨个儿的叫人，大家调侃，一大桌好菜就等你了。

忠承看到忠信，亲热的叫声二哥，但两兄弟见面，景况又与信好勇进潘宏不大相同。

忠信大忠承十三岁，他跟潘达满山满世界疯闹闯祸的时候忠承还在忠传背上吐字不清叫着要喝奶要抱抱要自己下地爬，到他升初中懂事一点晓得帮家里做事，人又到镇上去了。再长大，不常回家，性格完全脱离了老张的严厉统治，亲情观念可见一斑，22岁从县齿轮厂里回来与罗明先结婚，这倒是在家安分了几年，可那时候，男人与男孩的世界早已不是抬头就能仰望的高山低谷。正上初中暗自叛逆的忠承倒是对那个年纪的青年有一股子无厘头的热情崇拜，不似父亲那般沉默严厉，不似信好那般黏人吵闹，自己思想自己掌控，能成日与潘达逍遥自在，敢随时与父亲分庭抗衡，这样一个存在，如何教他不崇拜，不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