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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淋雪白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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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匆匆,须臾已逝。这几日里,凌亲王府与将军府俱是喜红渐增,一团喜气。

喜日昨日,将军府已派人入凌亲王府铺房,铺陈新房床铺,转眼便已到了亲迎之日。

已是季冬。凌亲王孟擎舟出门前已行过了祭祀,便已二烛为导,着一身婚服,骑高头大马,带婚队来登将军府门。

为显皇恩,圣上孟擎啸特命温荆为凌亲王与古玥欢主婚,另派礼部官员随行入宴督场。

短短几日,那温荆竟愈发清瘦了些,却是更显鼻峰。两眉青长端平,两目长且微扬。玉粉难遮眼下稍青之暗颓,白面淡唇虽喜更含丝憔意。

身着暗红宽袍,头戴掌印之帽,不见昔日宫中冷峻厉色,难窥墨瞳几缕真情。立得甚直,独立于场,似已融入,却又略带沧然;薄唇微抿,初冬凛风轻抚其面,更显出份孤孑冷清。

已然婿至。温荆出门迎了凌亲王,与孟擎舟相互作揖,将其引入府门。孟擎舟行得有些快,命人带上迎书,将婚礼喜雁与诸礼一一呈上,置于前厅,以示求娶之意。

屋内,安月白已换好了青蓝的假面。如今蛊皇得出,可多帮她维持假面几日,一次持七日也不成问题。

安月白与蓝烟同望镜中,见那镜中新娘正是风华无双。头佩凤冠,金钗入发青丝梳情长;耳着名珰,眉心一点花钿映红妆。黛眉两柳、情眸一双,颊生胭霞、唇含朱丹;喜服朱裙红胜血,玉人冰肌白若霜。

蓝烟有些晃神,安月白却已取来了盖头,传意道:“自今日起,你再非安府蓝儿,含恨蓝烟。”

蓝烟回首,安月白将盖头后侧搭于其首,双手举着盖头前侧未落,又传意道:“自今时起,你便是世上唯一的古氏玥欢,凌王正妃。”

“……是。”蓝烟开口,再深深望了眼安月白。安月白方将盖头放了下来,再传意道:“如此,你我算是恩怨俱消,彻然两清了。”

那畔,古昌锐与其妻俱已亡故,孟擎舟无以拜玥欢父母,便来拜太君。

待孟擎舟拜过了老太君,便当醮女了。柳儿进门与安月白一道扶了蓝烟出屋,拜过祖母太君和长兄烈渊,听过训话,方才起身,同凌亲王一道行向亲王府。

温荆跟在喜队中,目不斜视,却尽了全部的神以余光望着凌王正妃的轿。

终是到了今日。他何其有幸,得沐皇恩,亲自送她出阁成婚,否则只怕今日还不得一见。

今日的阿白,应是世间绝色,正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温荆终是扬了唇角,却觉着眼下似有一酸,风吹得他甚为清醒。

应是风太大了,惹得他心下生疼,凭生泪意。

他是真为她高兴的,算他温荆有福,中秋许愿得成,上天着实眷顾阿白,为她选了亲王为夫。他不能护她一世,可凌亲王孟擎舟能。他此生不过是蝼蚁贱身,为奴一世,可总算是未耽误了她。

正此时,空中淋淋降下玉雪。温荆抬眸去看,几点雪花落到眸中。街上人纷纷说,凌亲王与王妃福泽深厚,此雪便是预示二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的。

是呵,白头偕老。温荆轻呵出口气,眼见那水蒸气散去,模糊了些许视线。

温荆睫上凝了冰珠儿。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如今他朝即今朝,正逢故人成新人。

他何其幸运,能陪她走过此路,共淋今雪。可又何其残酷,今日竟是最后一日,今时后再无他时。

他此生说谎甚多,可唯独骗阿白的那句“舍了”,是真心为她的。

她前路还长,他能陪她一程,已是命运待他不薄,何敢再奢求一毫。同行三载,他当一世不忘,酬了他此生孑然的疏狂,直至某日身亡魂消,将此情带入棺椁。

温荆思及此,竟胸下一痛,以帕捂唇一咳,觉着唇上一湿。他移开了手,低头见得帕上鲜红几点,叠帕拭去唇上血渍。

喜队已然到了凌亲王府。温荆下马,主持新人行礼、还礼,方才入室。

安月白跟在蓝烟身侧,望向温荆的第一眼,竟不免有些出神。不过二十天,他竟清瘦至此了。瞧着他面色发白,眼下似隐隐发青,应是这些时日并不好过。

温荆唇瓣开合,主持新人沃盥罢,便是新人首遭对饮了,之后还有合卺,但皆是双方随侍为对方斟酒。

昨日里,安月白早已安排得宜,首遭对饮是柳儿为凌亲王斟酒,合卺环节则是青蓝斟酒。

因而,柳儿斟酒时,安月白用余光不住望向温荆。她从未见过温荆这般,似枯月般傲立易碎,墨瞳却似开流之潭,悲喜掺杂着涌出,却是喜意更盛几分,应是真心为她祝福。

那眼里,竟不止是她曾在山洞中窥见的眷恋、心动,更是密密麻麻的深沉爱意,安月白不由微微心颤。

他先前说舍了,她虽因了解他并未相信,可他到底是骗了她。若非她修得了蛊皇,又新获了青蓝的身份,只怕是要生生错过了。

因而今日喜宴,安月白见着温荆爱痛兼杂,不过是对他略施惩罚,她才不会轻易饶过他。

新人进馔后,便当合卺。安月白为凌亲王斟了酒,见得孟擎舟与蓝烟行合卺礼,并未见得温荆一瞬的脆弱。

虽是稍纵即逝,却是真意尽泻,望向新人的目光如琉璃般清澈,却又丝丝缕缕尽是深慕。

待到合卺礼毕,凌亲王孟擎舟与蓝烟便一道入了洞房,温荆主持方罢,置于宴间。宾客与下人入内,为新人撒帐,喜气洋洋。

凌亲王今日大喜,撒帐后向众宾客敬酒。正此时,宫里的公公带来了皇上的诏书,说要赐凌亲王妃古玥欢为一品诰命夫人。

蓝烟在里间接罢了旨,便对安月白、柳儿、黎棠二人道:“早前时,他将小黎姐姐和小棠姐姐送来将军府。如今我大婚,便将黎棠二人带入王府,送柳儿和青蓝回紫宅伺候罢。”

这是早前时,安月白嘱咐好蓝烟说的话。蓝烟说罢,心道,安月白,你我恩怨已了,我也只能帮你至此了。

“是,夫人。”四人应下。黎棠二人陪蓝烟在内守着,而柳儿同安月白一道走向宴席旁侧。

喜上加喜,宴上气氛更甚。觥筹交错间,凌亲王有些醉意醺然,却仍是一一敬过,连温荆都被敬了杯酒。

“杂家谢过亲王。”温荆垂眸,“愿亲王与王妃百年好合,白首不离。”

“好、好!”凌亲王笑道,抬手饮下了杯酒,“承掌印吉言,掌印宴间乐好!”

温荆一揖,也仰颈一饮而下。那酒颇烈,竟好似破开了他的脏腑,让此心尽露于前,温荆觉着痛快了许多,却又像更痛了几分。

安月白在席间暗处望着温荆,不由一叹,心道:义父,您骗过我一回,我如今也骗了你,应是扯平。

待到宴后,诸人退去。徒留温荆与小全子拾场。

柳儿同安月白一道来到温荆桌前。青蓝既是哑女,柳儿便开了口:“掌印大人,小姐命我二人入宅服侍您,说是还您的恩情。”

温荆嗯了声,其声甚微。柳儿有些怕温荆,安月白却是竭力忍下笑,见温荆吩咐阿石将她二人带入紫宅,让洛竹为她们分份差事。

安月白同柳儿离开时,回眸望了眼温荆,心道:

好义父,来日您真知了我是谁,可万万要如今日一般冷静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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