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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故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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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暎并未察觉,只低头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宫里的祛疤药,上回你不肯收,这回总肯收了?也算还你这些年的利钱。”

“因我而起?”裴云暎眉头皱起,“什么意思?”

裴云暎一顿。

他平日里虽爱嘲讽,到底克制几分,今日或许是烦得紧了,言语间尤其刻薄。

那一刻,他有一种直觉,如果陆曈今日真的当着众人的面跪了戚家的那头恶犬,有些东西,便永远也不可能弥补了。

裴云暎嗤地一笑:“反正今夜一过,你我二人流言也会满天飞。还是怕你那位未婚夫不满?”

裴云暎没说话。

陆曈打起精神,冷笑着开口:“宫里当差的人,一医箱下去能砸死数十个不止,年少有为家世高贵的贵门子弟,盛京也并不稀奇,至于救命之恩,我一年到头在医馆坐馆,来来往往救命之恩记都记不过来,难不成个个都是我未婚夫?殿帅谨言慎行。”

年轻人垂下眼帘。

陆曈转过脸看着他:“我会被戚玉台设计受伤,本就因殿帅而起,不找殿帅算账已是厚道,殿帅哪来的脸面让我道谢?”

她唇色苍白,神情虚弱,态度却很坚决。

戚清阖眼,神色有些厌弃:“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陆曈不语。

最后一粒鱼食投下,小桥上匆匆行来一人,于老者身后几步停下,低声道:“老爷,小姐已经歇下了。”

陆曈微微一顿,攥着药碗的手不自觉收紧。

“戚玉台的狗被我杀了,待回城,只要随意找借口就能让我离开医官院。崔岷从前为戚玉台行诊,想找理由轻而易举。我若离开医官院,报仇一事遥遥无期。”

“现在怎么办?”萧逐风问:“提前得罪太师府,麻烦大了,你的陆医官也会有危险。”

赏花赴宴全部推拒,游玩踏青也兴致缺缺,太师府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戚清让人邀了戚华楹往日交好的千金来府上陪她说话解闷,戚华楹也意兴阑珊。夜里更是早早地歇下。

陆曈心中一动。

裴云暎:“……”

没来由的,陆曈心中忽地有些不悦,移开目光讽刺道:“裴大人的确仪形绝丽,若是没点姿色,怎么会被太师千金看重?”

这人……

“不过,'未婚夫’这个身份,你用来复仇倒是会行不少方便。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帮……”

裴云暎定定注视着她。

陆曈低下眉:“你不害怕吗?”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裴大人若洁身自好,就不会招蜂引蝶。”

“这件事交给我。”他爽快开口,“你不会离开医官院,戚玉台暂且也找不了你麻烦。”

“你这一救美,殿下计划全打乱,戚家本来就对你不满,老师也瞒不住……”

他一扯缰绳,语气不耐:“你就不能忍忍。”

“栀子捡到了你的医箱,不小心摔坏了。”

她平日总是平静的,纵然是发火也压在冷淡外表下,不会如今日这般明显。

指尖搭着的碗檐冰凉,那点凉意让陆曈更清醒了些。

像一头独自抵抗鬣狗的、伤痕累累的困兽。

“什么意思?”

偏偏到她这里却生出不忍,不忍见她被残酷世情泼淋,不忍见她头也不回地撞向南墙。

他唇角梨涡这会儿灿烂得刺眼,悠悠叹了一声,“听那位杜掌柜的描述,我还以为他说的那位未婚夫是我。”

裴云暎居然以为那个“未婚夫”是他自己?

她面无表情道:“不是你。”

顿了顿,陆曈回敬:“可我怕被殿帅灭口。”

裴云暎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却在瞥见她腕间伤痕时倏然住口。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想起先前在医官院宿院里,林丹青与她说过的话来。

陆曈陡然反应过来。

裴云暎站着一边,看他给马套上缰绳。

管家不敢作声,戚清又问:“少爷回来了?”

“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戚家绝不敢赶你出医官院,也不会耽误你报仇,这段时日你留在医馆好好养伤。”他看向陆曈,“若有麻烦,让人去殿帅府寻我。”

见陆曈不接话,他勾唇:“不过我猜,他应该不怎么介意。”

此情此景,他也做不到作壁上观。

萧逐风正站在马骑前重新套缰绳,见他来了,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道:“英雄回来了?”

“当然不是。”

管家低头,将太子与三皇子同遭意外之事娓娓道来。

陆曈:“……”

为何……

裴云暎托着腮,若无其事地开口:“年少有为,家世高贵,在宫里当差,忙得很。陆大夫又与人家有救命之恩,金童玉女天生一对,此行上京,就是为了履行婚约……”

“老爷,裴家那头……”

倒没料到他承认错误这般快,快到显得她有些咄咄逼人。

沉默许久,萧逐风开口:“所以,你是为了这个救她?”

见陆曈朝他看去,他又无所谓地笑笑,“不过欠债的怕债主,天经地义,和别的倒没什么关系。”

“中止?”

远处围市灯影攒动,眼前树枝交映的暗影被风吹拂,在树下人身上洒下一片斑驳。

“段小宴找的那家师傅修补工艺很好,陆大夫放心,绝对看不出来。”

这控诉简直怨气冲天。

“就算是你救命恩人,怎么一遇到她的事,你就不理智。”

戚清点头。

陆曈忍怒:“你闭嘴!”

他既已看到这只银戒,想来已经猜出了自己就是当年在苏南救下他的那个人。

陆曈瞪着他不语。

“已快至家门,不过……”

他本笑着听陆曈说话,闻言一怔:“你说什么?”

裴云暎道:“有一点。”

今日夏藐,皇室官家都去黄茅岗围猎,他年纪大了,不适合再去这样的场合,戚玉台却还是要随班卫前往。

萧逐风道:“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裴云暎站起身:“这里人多眼杂,我不便久留,医箱等下让人给你送来,对了,”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栀子找回你医箱的时候,里面那块白玉摔碎了,段小宴送去修补,过些日子再给你送还回来。”

盛京夏夜总是炎热。

“萧二,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五年前我在苏南被人追杀,有个小姑娘救了我。”

他愕然,不可思议地开口:“陆大夫,我帮了你,你不感谢我,怎么还血口喷人?”

林丹青恰好从外面进来,瞧见是他也愣了一下,看他走远后才回头问陆曈:“他怎么又来了?”

裴云暎离开营帐,回到了围猎场下的马场。

一出营帐,方才温情与笑意顷刻散去,宛如脱

裴云暎没说话。

“围场怎么样了?”

裴云暎盯着她半晌,突然“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

青年丰姿俊雅、貌美逼人,话是随意的语气,宛如随心调侃,神色却格外温柔,像是被月色笼罩的幻觉。

裴云暎不言。

他注视着陆曈,“比起这一句,你不该问问我别的?”

……

戚家三番两次邀昭宁公世子来府上,裴云暎未必看不出来其中深意。他爹裴棣倒是识趣,可惜对这个儿子束手无策,作不得裴云暎的主。

为何一遇到她就和从前不一样,为何她出事他就会失控,为何看她受辱他会那么愤怒。

“她就是那个救我的人。”

注意到她的目光,裴云暎唇角一弯:“就算我姿色过人,陆大夫也不必看这么久。”

神仙玉肌膏。

他便无奈摇头:“逗你的,这么激动,当心气大伤身。”

这下,戚清面上真浮起一丝意外,转过身来。

戚华楹这些日总是兴致不高。

若不是元贞在场,若不是怕给她招来麻烦,就算会打草惊蛇,他今日也非杀了戚玉台不可。

沉默片刻,陆曈才开口。

戚清笑笑,浑浊眼睛映着清澈池水,泛出一点灰淡的白。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道:“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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