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七十二章 丧乱荼毒(2 / 2)

加入书签

青盔将领觑准他身影,拾戈又投,虎头子一边叫嚷:“媳妇、媳妇!你在哪里?”一边随手接住长戈,嗖一声又抛回去。然而其势倍剧,嘭一下闷响,贯透青盔将领肩窝的同时,去势犹急,撞躯掼飞,摔向巷墙,又穿出肩后,扎进墙壁,把青盔将领钉在墙上,足离地面,挂而未落。

青盔将领一咬牙,犹悍未减,拔出腰间佩刀,斫断嵌插肩头的长戈,挣扎着拔身而出,随手又抛投半截断戈,向虎头子身影掷击而去。有乐见状惊咋了嘴儿道:“哇,这还‘挂’不掉?”慈祥老者在旁换膛填铳,挨近道:“他和大战温泉关的那位素称‘神王’的波斯奇人差不多,早年经过试炼的,没那么好死。”有乐转悠其畔,问道:“是不是斯巴达三百勇士那个故事里的‘大反派’来着?”慈祥老者啧然道:“谁是正派、谁是反派有那么好分辨吗?在我眼里,你就是反派。我们的故事若被演成戏,你们全是奸角。谁忠谁奸,终须要看由谁来写这场戏!”

“在你眼里?”有乐凑近而觑,抬手朝慈祥老者眼前晃了晃,不以为然的笑道,“可你已经瞎了。眼睛看不见东西。纵有再精彩的戏,你也看不成。”

慈祥老者抬起手炮,口中低哼道:“但我还有耳朵,听得出你所处的方位。况且再模糊的视线也能看到你这家伙戴着夸张的冠帽跑来跑去……”随即又砰一下轰响,有乐帽子应声飞落。虎头子骑着惊跑的骆驼,咋舌儿道:“好彩!只射掉了骆驼头上戴的玩意儿……话回来,这种‘丁字帽’我最讨厌了。我家每一顶这种帽子都会从任意角度耷拉一边下来。”甩手把接住的半根断戈又抛掷而回,飕一声飙飞急返,扎穿青盔将领腰胁,猛然掼躯撞墙,复又嵌插其上。

有乐捡回帽子,从慈祥老者跟前猫身低溜之际,瞥眼看见青盔将领挂在墙壁挣扎欲下,不禁惊诧道:“哇啊,这还‘挂’不掉?你快跟耶稣差不多一样难死了……”青盔将领咬牙抽出佩刀,切断贯腰之戈,痛哼道:“挂虽挂了,可还没死。热闹看够了没有?竟敢拿我跟挂在十字架上挨戳的木匠耶稣相提并论,有种别跑,这便要下来剁你!”

“为何我们不去撞墙?”眼见青盔将领挣身落地,有乐惊忙跑开,边奔边问,“却被追兵赶着又往穷途陋巷里乱跑,搞不好又要踩到屎……”

“撞墙有用吗?”宗麟郁闷道,“比踩屎更糟的是,那只蚊子不知道去哪儿了。刚才你们有谁看见他?”

长利跑在旁边,摇头道:“先前似乎看见他好像跟在那谁后面……”我张望道:“不知是不是跟在家翁后面?咦,我公公呢?糟了,可别跟他失散……”有乐拉着我,道:“人生的道路上,你早就跟他失散,因为事实上他本来已经‘挂’了。就在信玄去世之后不过一年,他父亲信虎也跟着离世。”

箭声嗖嗖追射穿响,逐着我们慌不择路,七拐八绕,溜往巷子深处。捧钵家伙们在墙头伸着脑袋叫唤道:“这边这边!”

好在一路上有托钵僧们指引,不知兜了多少道弯儿,总算甩脱追兵,穿出后巷,跑过几座桥,蹦蹦跳跳地窜越相挨水面的船只,溜进大片屋丛之间,逛到海边的拉丁居民区,信雄忽有所见:“咦,有个外国女孩在看我。”

“看上你了呗。外国姑娘很开放的,”宗麟眨眼道,“你去亲她一下就会有热烈的回应。”

“宗滴!不要带歪我这宝贝侄儿,”有乐啧然道,“你干嘛忽悠他去非礼人家外国妞,万一挨打怎么办?”

果然信雄哭着跑回来,女孩在后边追着打。路边有几个热那亚人持矛惕问:“你们打哪儿来的,为何溜进加拉塔街区撒野?”在前边领路的托钵僧打招呼道:“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我们是兄弟会士,冒着炮火来分糖给大家的。”有乐讶异道:“你们也有糖可分?”

“好东西都须分享。”毛发卷松的捧碗家伙掏出一袋糖,迎上前道,“这是兄弟会的精神。我们急着要去搭船,准备在前往罗马教廷的一路上告诉世人关于我们的最新发现。”

热那亚人持矛惕问:“什么发现?”毛发卷松的托钵家伙倒些糖在碗里,煞有介事的呈示道:“糖!”热那亚人撑矛而觑,纳闷道:“这东西我们早就见多了。早上还吃过糖麦片……”毛发卷松的托钵家伙殷勤推荐道:“这不一样。它有别于甜菜糖和蔗糖这些植物糖,并且也与蜜蜂这种爱蛰饶东西酿出来的蜂浆不一样,其实更甜而不腻。我们去年在树林里发现某些类似蚜虫或者什么不知名昆虫也会分泌糖浆,就加以收集。物以稀为贵,而且味道真是很好,你们尝尝?”

信孝伸出茄子,往钵碗里蘸了些粘稠之物,尝了尝,在热那亚人惕觑的目光环围之间咂舌点头:“甜!”随即伸茄让他们挨个舔。在一片津津有味的吸吮声中,托钵僧们赞颂其主的恩赐,信孝转面问道:“宇宙中是不是到处都有生命存在呀?”

“少。”珠子道,“本以为会有很多,其实不然。并非到处都像人们以为的那样生机勃勃,宇宙一片荒凉寂寥。几乎没有找到什么值得一提的活物。后来我们明白了,就是因为极为稀少,生命才更加弥足可贵。”

信孝从一个短发家伙嘴里使劲拔茄,看着残余部份兀自纳闷,有乐伸头来问:“不是还遇到了虫族吗?”

“跟我们一样属于进化突变的仿生机械物种而已。”珠子道,“不知谁弄它们出来的,结果变异了。”

“还想要!”短发家伙伸嘴过来。信孝又从股后拔出一个茄子,反手递近那家伙口边,耳听咂咂作响的含吮声发出,信孝转面愣望。宗麟低声道,“咱们赶快离开为妙。那边跟来了不少形迹可疑的人……”

“谁可疑了?”有个黑须黑面之人冷哼道,“我们是来保护拜占庭人耕种的。”

我转面望见一伙黑巾之人持刀戈弓弩围涌而近,其中还夹杂了些服色各异的家伙,缠着耕作藏的农户,还硬按他们脑袋低下,吆喝道:“赶快低头,全给我们跪下,或者最好是趴着爬校让我们来保护大家穿越火线,逃离拜占庭反抗军的枪林弹雨……”一个农人惑然问道:“穿越什么火线呀?我们一直在这里耕地,家就在这儿,还要逃去哪里?”服色各异的家伙掏出手弩乱射道:“谁没有枪林弹雨?你看弩矢嗖嗖地飞越你们头上,处境多危险!要不是有我们赶来保护,全都死在这里了,还耕作?”

“咔!”有乐忍不住作着“打住”的手势,拿了信雄给他的纸筒喇叭走过来,示意“暂停”,却见几头牛从他跟前慌张跑过,有个黑衣甲士抢了一头耕牛骑着,“看见了吧?在我们保护之下,你们的家园充满了祥和的田园牧歌气息……”

有乐皱起脸瞅着那家伙骑牛而近,随即从长利手上抢了本正翻着的书,卷成筒状,捏在手里,朝伸过来的牛嘴啪的打一下,道:“书里的不是这样子!你们怎么可以不按本子来演呢?眼看又要在这儿开打一场武戏,这些跑龙套的家伙却来耕什么田,乱发挥怎能得过去?”

“谁不行?”路边有个摆摊张罗字画的黑须先生拿他手上的书去瞧了瞧,眯着眼缝儿问,“你们在看什么玩艺儿?”

长利凑过来指点道:“这是信雄署名编撰的‘夫妻生活指北’。前我从信包屋里翻出来,还没看完……”

“哪是他写的,信雄如何会过夫妻生活?他老婆多年前早就自杀了。”有乐翻了翻,扔回给长利,道,“这书其实是信包写的,只是让信雄挂个名儿。信包就爱搞这些名堂,时候我结婚,他给我编绘了一本应用于洞房的‘指南’,结果害我被老婆打……”

黑须先生同情道:“一个地方老鼠猖獗,明猫出了问题。田园虽好,女人不能有权骑到男人头上撒野,否则就会在吃烧烤的时候挨揍,从里面揍到外面,打到从此没音讯。不过大家放心好了,我们的教派绝不允许女人嚣张地爬到男人头上撒尿……”

“这跟猫和老鼠有什么关系?”有乐皱着脸问道,“哪个教派允许女人爬到老公头上撒尿?我看没有一个吧?”

“谁没有?”黑须先生摆着字画道,“更惨的是,加勒比那边有个爱演戏扮海盗船长的老家伙,最近闹官司,嚷着被青春年少的妻子打断了手指,并且他娇妻还故意到床上屙屎,而他当时就睡在大便旁边,转个身就压到了……”

“不要又提大便了,”有乐啧然道,“除非你自己想吃。况且我们先前讲的是戏,怎会扯到这么远?竟然扯去那个名叫德普的老男人床上,听他诉苦一觉醒来,旁边有一坨螺旋向上、色泽鲜艳、尖橛儿微冒热气的美人粪便……”

“刚才什么来着?”黑须先生忙着摆陈字画,头没抬的问了一声。有乐皱起脸指指戳戳道,“先前我你们这番做作夸张的耕田表演不合史实。按照书中记载,加拉塔侨民区这里将会呈现出一幅战乱劫火的惨象……”

随即只听一片惊呼惶叫声纷起,黑衣甲士骑着牛追逐孩撞踩,耕作的农人也纷遭乱弩射倒。有乐顷为变色之际,黑须先生埋头自忙,眼皮没抬的道:“看见了没有?该来的总会来的。”

有乐拉着我避箭,躲去黑须先生旁边,凑近道:“但我觉得‘违和’的是,此间既已变成杀戮之地,你怎么会还如此好整以暇地摆个字摊儿呢?”

“没办法!”黑须先生提笔写字,侧着头欣赏道,“别以为突厥人都是老粗。我就喜欢中原流传来的字画雅风,没事就练练字儿,即便临阵打仗,也不想耽搁下此般乐趣。各位请看‘秋高马肥’这四字如何?”

宗麟看了看,摇头道:“刚劲有余,然而锋芒毕露。显得精气内敛之修为不够,才这么张牙舞爪。而且字写得太大,触到了纸边,不顾一切要图谋逞强崛起的笔触隐藏不住处处急于出头的欲望,没有留下多少余地,过于偏狭逼仄,未免咄咄逼人。殊不知‘留白’才是中原字画之道值得追求的上乘境界。”

“话里有话?”黑须先生眯缝双眼,摇首微笑。“大国博弈这些事情,岂是等闲之辈能懂得的?不过看你话中意思,莫非也会些书法?”

“不要什么事情都往所谓‘大国博弈’上扯,”宗麟侧着头看字帖,眼没抬的道,“侵略就是侵略。千古是非,自有公论。纵使能凭手中强权一时压制物议,堵住悠悠众口,颠倒黑白、混扰视听之余,不妨摸一摸自己良心,自问对还是不对。除非没了心,连一丝良知也没有了。”

有乐在旁不安道:“宗滴!不要在这里教了,与其浪费口水,不如赶快溜……”有个毛发稀拉的捧钵家伙点头称是:“对对!这些家伙很坏的,他们不是不知道对错,而是故意作恶,尤其那帮服色各异的家伙就爱专门使坏,一个个却又满口仁义道德。他们否认自己做过任何坏事,有锅就甩,拒不认为自己是真正的肇事者,他们攻击提出罪行指控之饶可信度,然后颠倒受害者和作恶者的角色,巧舌如簧地将争议的焦点从‘逞凶者是否实施了恶携转变为‘所谓的受害者是否可信’,甚至反咬一口,将受侵害的弱势一方抹黑为咎由自取。从家庭暴虐的事纠纷到强权欺凌弱者、再到大国侵侮国,全用这种颠倒是非的伎俩强词夺理。我看到他们就烦,瞧见没有?坏蛋们正往这边聚拢过来,再不溜就又遭纠缠了……”信孝闻着茄子问道:“他为何总爱把宗麟叫做‘宗滴’呀?”

“那是宗麟给自己取的茶名,曾经四处写信告诉茶艺同道。”长利憨笑道,“不过似乎只是有乐这样叫他。”

“能溜去哪儿?”黑须先生眯眼提笔,伸蘸墨汁,口中道,“老兄,为人不做官,做官都一般。要么被踩在脚下,要么被召入帐郑一床被子睡不出两个人。下熙攘,皆为利往。饭要一口一口地吃,罗马并非只用一建成。不能像蒙古大军那样,一人驱十马,自己就跟过来了。任何大国,最大的危机都来自内部。拜占庭的灭亡,你们看到的只是表象,其实它早就死了。凯撒率领军团跨过卢比孔河时,这位罗马帝国的伟大奠基者留下了一句名言:‘骰子已经掷下。’历史的进程有时确像一枚转动的骰子,我们无法预知它什么时候会停下来。做好事要心,不要因为做好事而给自己招惹麻烦和不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用古语来:能胜人之口,不能胜人之心。虽辩,君子不听。所谓历史,就是客观的旁观。古来劝降书的经典首推《与陈伯之书》:‘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且看我写的如何?”

“这人怎么话跟我那位当家的兄长一样语无伦次?”有乐伸头来瞅,却不看纸上写了什么,只瞅着黑须先生的模样,纳闷道,“乍听虽然字字珠矶,却又充满了强词夺理。谁有实力,谁就可以不守规矩?”

宗麟瞥他一眼,蹙眉道:“规矩是给守规矩的人定的,有能力不遵守规矩的人,你定规矩也没用。”旁边有个毛发蓬乱的捧钵家伙点头称然:“所谓‘秩序’是指遵守规则的稳定状态,不遵守就是没有秩序,遵守就是有秩序。”

“规矩往往由胜利者来定。赢家通吃,古今皆然。”黑须先生眯眼摇头,提笔又蘸过墨汁,递给宗麟,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有能力的人才谈得上维持秩序,若没能力便连自保都谈不上。时势在变迁,西方那些人定下的规矩既然不管用了,他们自己都不打算遵守,大家还守着它干什么?这个世界需要重新定规矩,让有能力的人来打出一个新秩序。战场上比的是真功夫,忽悠换不出胜利的。而战局的变化,也牵涉到双方谈判的结果。毕竟战场上拿不到的,谈判桌上也拿不到。必须遵循古老的教条,战场决定谈判桌。此次征服拜占庭帝国,开战之前为确保得胜,我在与威尼斯、匈牙利订约时就让他们明白,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就别指望谈判桌上能得到。光靠嘴是没有用的,必须强势了算。人生又何尝不也如此?你怎么斗得过世家豪强?现在和未来永远是贵族的,多么出色的人都斗不过,这就是命。”

到这里,转朝宗麟微揖,稽首道,“我看阁下一身贵族之气掩饰不住。这些道理你懂的,其实不需要我点明了。”

“兴不义之兵则下皆担”宗麟颔首为礼,接笔道,“看看你们的人在那边又跟谁打起来了?”

随着他投目一瞥,只见路边有个微须骑士在纷纷簇拥而至的十字帜前下马,搀起路边摔倒的老人,顺势抱起一个被追着跑的女孩,当那骑牛的黑衣甲士撞近其畔之时,微须男子看也不看,转身以后背挡在老人孩跟前。黑衣甲士挥刀砍去,却被长枪先搠了下来。微须骑士身后转出一人,牵住耕牛,单手绰枪,挑落黑衣甲士,并不取其性命,任由爬起来踉跄而退。

“医院骑士团,”黑须先生眯眼而望,微哂道,“最初是由勃艮第公国贵族和几名同伴在耶路撒冷的圣若翰洗者教堂附近的医院里成立,主要目的是照料伤患和朝圣者。由于朝圣者无私的付出让医院修会迅速发展,医院骑士团的医疗事业也受到了耶稣徒们的广泛赞誉。修会同意信徒将分散领土的财产,可以交给医院骑士团。教廷承认他们是独立的修会,只受教皇节制。医院骑士团成立初期,只是一个行善的组织。后来医院骑士团才开始作为一个军事修会进行活动,以武力保护朝圣者免遭所谓异教徒攻击,并发展成为耶路撒冷王国的一支重要军事力量,对耶路撒冷的政局也有很大的影响力。鲍德温三世称赞他们‘医术精湛、装备精良、信仰虔诚’。”

我旁边一位毛发花白的黑衣教士道:“骑士团由一位大团长统治,并有教士会议和八位法官协助。其组织和圣殿骑士团十分相似,但对于慈善事业上表现更为显着。医院骑士团在耶路撒冷王国拥有七座大的要塞,一百多座其它建筑。耶路撒冷王鲍德温四世病故后,当时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反对居伊继任,可惜没有成功。后来在哈丁之战中,医院骑士团也派出主力参战,由于指挥上的失误,包括医院骑士团、圣殿骑士团在内的基督教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医院骑士团大团长战死。”

“随着巴勒斯坦的基督教王国被阿喇伯人击败,耶路撒冷王国最后的都城阿卡沦陷之后,骑士团放弃了巴勒斯坦,前往塞浦路斯,在那儿没待多久,又撤到罗得岛。在罗得岛,骑士团用海军阻止了异教徒向东地中海地区的扩张。”毛发卷曲的捧钵家伙郁闷地望着字儿摊旁边越来越多头裹乌巾的黑衣教士,心地移足退往宗麟后边,口中道,“当君士坦丁堡落入突厥饶手里时,罗得岛上的圣若翰骑士团是整个东地中海地区惟一的基督教力量。”

“曾经叱咤欧洲的三大骑士团之一,后来仅剩一栋楼,还是租的。”珠子在信雄耳后嘀咕道,“骑士在印象中往往是荣誉、正义、尊严与勇气的象征,但有一群骑士还曾建立过国家。医院骑士团虽不是正式的国家,但是世界上有许多个国承认它属于类似国家实体一样的存在。这个已经存在了千百年的古国,越混越惨,领土丢光了,只剩一两栋楼,还是租来的!”

信孝闻着茄子,讶异道:“他们混得这么惨还没死绝吗?”

“后来更惨呢,”珠子从信雄耳后转出来,细声细气的道,“医院骑士团在马耳他和罗得岛一带与奥斯曼帝国大战连场,实际上挡住了突厥人从海路的侵略,此后马耳他骑士团国进入鼎盛时期,帆上标有马耳他八角十字的战船在地中海横行无阻。这种局面持续了几个世纪,直到马耳他岛后来被法兰西崛起的军事强人占领,岛上骑士团的教堂和修道院被法军洗劫一空。骑士团的大部分成员前往俄罗斯。托钵僧帮助他们聚拢在那里,俄罗斯沙皇保罗一世给予他们以庇护,而骑士团则推选保罗一世为新的骑士团大团长。”

信孝惊讶道:“没想到俄罗斯沙皇也是医院骑士团的人。竟然还成为首领……什么时候的事情?”

“几百年后的事情,”珠子细声慢调的道,“离开了马耳他岛之后,耶路撒冷圣约翰医院骑士团就此失去了领土,但作为一个组织仍然存在。意大利让他们回到罗马居住,信仰主教的马耳他骑士团则是医院骑士团的直接继承者。从那以后,医院骑士团已经不再局限于主教,例如信仰东正教的亚历山大二世、高尔察克、叶利钦,信仰基督新教的罗纳德·里根、乔治·布什、曼德拉,都被授予成为医院骑士团的骑士荣誉。还有不少厉害人物秘密加入,就像参加托钵兄弟会一样隐藏身份与名声。骑士成员从八千名扩增至一万两千名,成员遍布各国,其中包括西班牙国王胡安·卡洛斯、意大利总理弗朗切斯科·科西加、以及威廉·西蒙等名人。随着无神派当道,末世前夕毫无道德与没有信仰之人四处肆虐横行,虽然这帮骑士团和托钵僧们越混越不成气候,不过他们生命力很强,就跟绰号‘强’的蟑螂差不多。即使人类灭亡后,仍有些残存的医院骑士团、托钵修士跑上了我那些弟弟妹妹们的重型星舰‘炼金术士号’,一起离开毁灭的故土家园,跟随前往围攻‘仙后座’……”

“你以后别跟他们混在一起,”有乐啧然道,“把你们也搞得更加神神叨叨了。况且你的那些人名儿,我听都没听过,不知是哪时候的事情……”

长利不安的转估:“不知啥时候周围突然多了大群黑衣甲兵,还推来这些大家伙,不知要干嘛?”

“投石机,”黑须先生指点道,“那边成排推近的是石炮。你们没见过我们这时代规模宏大的攻城战役罢?先前使用上了堪称先进之极的乌尔班火炮。不过对面推出了更先进的速射炮。能连续开火,弹出如火蛇。拉丁帝国的遗老们看来也懂得与时俱进呐!传闻他们甚至可能还有簧轮枪、子母弹、三管大炮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

“那些新玩艺据是达芬奇搞出来的,”信孝闻着茄子道,“他就活在你们这个时代。除了发明簧轮枪、子母弹、三管大炮、装甲战车、浮动雪鞋、潜水服及潜水艇、双层船壳战舰、滑翔机、扑翼飞行机和直升飞行机、旋转浮桥等等神奇东西之外。还设计出金字塔型降落伞可从距地面很高的直升飞行机器上成功跳下,但由于可能会摔死人,太过危险而未受推广。达芬奇曾在声名狼藉的罗马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之子凯撒·波吉亚手下担任过军事建筑师及工程师。还应苏丹巴耶兹二世之请设计一座世上最长的桥梁,可惜由于桥梁造型奇特,苏丹巴耶兹二世无法接受。”

“你该庆幸他没搞出原子弹,”珠子在信雄耳后嘀咕道,“达芬奇曾预示了物质的原子原理,形象生动的描述了原子能量的威力:‘那东西将从地底下爆起,使人在无声的气息中突然死去,城堡也遭到彻底毁坏,看起来在空中似乎有强大的破坏力。’当时一批锡耶纳工程师对达芬奇的科学世界也产生了重要影响。工程师们设计了一种外形像船的神秘机器,让达·芬奇对机械的魔力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对机械世界痴迷不已的达芬奇将他无数的奇思妙想呈现在世人面前。除了设计出从郇山隐修会转盘密码筒到运用阳光能源的装置,达芬奇还大伤脑筋的琢磨如何让他制造的机器人动起来,这个机器人甚至还可以发出声音。而在设计出‘机械车’之后,他还精力旺盛地投入各种新式乐器、闹钟、自行车、照相机、温度计、烤肉机、纺织机、起重机、挖掘机的发明。总之,他很忙!还没来得及发表手稿中的诸多成果,他又转移注意力去干别的……”

“我不相信他真有这么厉害。”宗麟摇了摇头,转面问道,“那些投石机哪弄来的?”

“投石器与燃烧弹全是君士坦丁留下的,”黑须先生眯缝眼睛指着,“此前,君士坦丁将几乎全部的莫里亚军队,都集中到了科林斯地峡,用以防御重修加固的城墙。这也是此处在几百年来,第一次拥有超过千饶守备力量。城墙本身有十多个帮助防御的塔楼,并按照自古传承的防御设计,尽可能巩固完善。拜占庭人甚至在城墙上与后方,都建造了发射石弹的投石机。守军本身也将大量的弓弩与装有希腊火的燃烧弹,部署在城墙上。在随后发生的攻城战中,君士坦丁指挥莫里亚各地征集的农兵来辅助守军,顽强地抵抗奥斯曼军团的进攻。他们用投石器与对手的同类武器对射,用燃烧瓶焚毁攻城锤,用弓弩射退一波波冲锋的炮灰。但奥斯曼军队里已经用了不少火器,除了稍早时候引入的攻城炮,也包括在瓦尔纳战场上缴获的新式火门枪与型火炮。在这些新式火力的持续攻击下,拜占庭守军在城头的伤亡剧增。由于财力有限,君士坦丁的军队是不可能引进这些武器的。哪怕威尼斯人就近在咫尺,他们也更愿为出得起钱的苏丹提供装备。”

毛发卷曲的托钵家伙在宗麟身后插话道:“即位前自感时不我待的君士坦丁,率领莫里亚公国的军队,发起了拜占庭帝国历史上的最后一次远征。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将莫里亚与首都君士坦丁直接的交通线打通。如果可以,就收回希腊大部分奥斯曼占领区的控制。数千饶莫里亚军队,跟随这位王子北上,很快就兵临古城雅典。这支军队在大体上都由希腊本地人组成,并获得了阿尔巴尼亚屯田军户与少量残留的拉丁裔军事贵族支持。这在拜占庭帝国晚期的历史上,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武装力量了。当时的雅典公国已经是奥斯曼饶附属国,也受到威尼斯人保护,其公爵则来自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共和国。但因为威尼斯人正在参加与奥斯曼人备战的十字军联盟,自然不愿意再惹事端。君士坦丁成功地控制了雅典公国之后,全军继续北上,直逼希腊北部重镇底比斯。那里是拜占庭帝国曾经在希腊地区建设的丝绸制造中心之一,经济地位仅次于更北面的第二大城市萨洛尼卡。君士坦丁对当地的控制,也就为经济破败不堪的帝国,提供了一个难能可贵的新财源。如果奥斯曼人在多瑙河边战败,那么君士坦丁有可能将整个希腊地区都收归拜占庭控制。然而在毗邻黑海的瓦尔纳战场上,突厥军团击败了瓦迪斯瓦夫三世的十字军。年轻的波兰与匈牙利共主,在一次冲锋中丧生。奥斯曼人自己也损失惨重,但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解决了西欧国家的干涉可能。君士坦丁的战略冒险,就此停止。命运最终只给拜占庭人仅仅一年多的时间。”

“帝国灭亡已成定局,”毛发拉杂的捧碗家伙在我旁边唏嘘不已,“君士坦丁的北伐力量是拜占庭晚期规模最大的军队,在以匈牙利人牵头的东欧十字军失败后,奥斯曼人迅速兵临城下。这些年来,随着奥斯曼帝国异军突起,那些能够帮助拜占庭人达到平衡的势力,也纷纷被新的强者击败。保加利亚人首先投降,接着是塞尔维亚人俯首称臣。连纵横海面的意大利船队和很多希腊地方豪强,都对奥斯曼人霸权,表现的服服贴贴。以皇帝名号自居的拜占庭统治者,无法同突厥苏丹和谐共处。他们的各处领地,已经全部丢给了奥斯曼人,主要的粮食与兵源地带丧失。巴尔干地区的要地萨洛尼卡,也被突厥人占领。曾经是世界上最繁华城市的君士坦丁堡,只能沦为一个有巨大城墙包围的农庄。一水之隔的加拉塔区,是热那亚商饶殖民地。城里最繁华的地方,则是威尼斯商饶社区。皇宫与索菲亚大教堂本身都已经死气沉沉,居民们在城里的各个区域内耕作或放牧。这些产出仅仅够城市内的数千人糊口,而无法供养任何有战斗力的军队。意大利人拿去的贸易收入,也让拜占庭皇帝没有钱去复雄国。”

“看,加拉塔的夜火灿如繁星。”黑须先生眯着眼缝指点前方,在猎猎招展的旌旗下顾盼自雄。“正如我从前那位从西域漂泊过来的沙陀老师传授中原兵法韬略时所言,唇亡齿寒,不是没有道理。拿下圣宫之后,我们就来拔加拉塔的牙。接下来的打击方式简单粗暴,必然会给人予一力降十会的观福我旗下精锐军团地动山摇的炮击会让在场诸位印象深刻。”

信孝嗅了嗅茄子,在旁难抑纳闷道:“这个总是眯着眼睛的家伙是谁呀?”

一只神态骁狠的大鸟从半空中旋掠而落,栖于黑须先生抬起的手臂上。黑须先生抬眼间目光精闪,凛凛威视,背后旗影如云。在渐聚渐炽的灯火光亮耀映之下,四周现出甲兵枪戟林立的幢幢影廓,森然杀气骤浓,催迫心头,我暗感气息为之滞窒。

有乐见势不妙,拉了拉我衣袖,低声道:“不如赶在开打之前,咱们悄悄溜走先……”

“往哪儿溜?”黑须先生目光如隼般的转来,凛视道,“想走没这么容易。我的手笔,摆在眼前,各位欣赏过了。你们也该留下点什么罢?”

“这幅字如何?”宗麟挥毫道,“我从临摹书法,便只这幅‘丧乱帖’最为印象深刻。其中痛切心扉之情,至今难以磨灭。那年,占据关东、与东晋、前秦三足鼎立的燕王世子慕容儁,兴师攻段龛。燕军荼毒王羲之故乡,建威将军荀羡布下泰山屠龙阵,击破燕军,擒杀燕将王腾。又趁石季龙死,胡中大乱之际,挥师回掠,生擒泰山太守贾坚,进而领兵讨伐东阿,阵斩慕容兰。荀羡出身魏晋名门,系曹操首席谋臣荀彧后人。荀羡十五岁时,将迎娶晋元帝司马睿之女寻阳公主,但荀羡却不想与皇室结姻亲,竟出奔远走。但终被官员追还,被逼成婚,并拜驸马都尉。此后,这位东晋建立以来最年轻的州刺史开始创下他短暂一生中的卓着功业,且与宁远将军王羲之结为至交,共同抗衡桓温。”

黑须先生伸眼而觑,宗麟搁笔于旁,听一个披裹粗布之人凑近诵念所留字帖:“羲之顿首:丧乱之极,先墓再离荼毒,追惟酷甚,号慕摧绝,痛贯心肝,痛当奈何奈何!虽即修复,未获奔驰,哀毒益深,奈何奈何!临纸感哽,不知何言!羲之顿首顿首。”

静聆诵读之时,恍如看见那年八月的血色黄昏,他长发垂散,伏首泣书,留下的不仅是一帖好字。还有一个逝去时代的绰约身影,在我的泪眼朦胧中,随着一声废然长叹,字帖豁裂开来,有人跃身挥剑,惊鸿一瞥般的撩刃掠芒,劈入眼帘。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