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陆阿姨被谁带走了(2 / 2)
“那你们就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好了呀。”
陆阿姨还有话要讲,可是父子俩不让她说,一边一个夹着陆阿姨的胳膊,拉着她走。
陆阿姨大声地叫起来:“别拉我,别拉我。”
肖菲和田田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们连忙四处去找护士长,朱槿不知道在哪个病房忙着。于是她俩就找张雯说了刚才的情况。
“什么?两个人把陆阿姨拉走了?”张雯问。
“好像听到一个年轻的人叫陆阿姨妈。”肖菲说。
“一定是陆阿姨的爱人和儿子来了,看看去!”张雯突然明白过来,怪不得刚才陆阿姨显得那么奇怪。
她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太粗心了。刚才在对药品数量,所以没问清楚陆阿姨的情况。
“我疏忽了,疏忽了!”张雯一个劲地检讨。她急急忙忙地走,想起陆阿姨以前在午休的时候,好像听她说过一嘴,她说到第四医院干活最好瞒着家人。张雯当时以为陆阿姨在开玩笑呢。现在想起来,一定是家人害怕艾滋病会传染。
“走,找陆阿姨去!”话音未落,张雯已经冲出护士站了。肖菲和田田也紧跟着。
三个人分头找陆阿姨,可是找遍整个科室,半污染区,污染区都没有看到人。
“肖菲,你看到他们了没有?”田田迎面跑回来,问肖菲。
“陆阿姨一定被他们父子俩带回去了。”肖菲叹了口气说。
“哪里是带回去的,简直是绑架!”田田气愤地说:“我要去找护士长,她必须要管管这件事!陆阿姨人多好啊。”田田说。
“我也觉得她人很好。总是帮我打水、热饭,换床单、换枕套。”肖菲点点头。
“是啊是啊,陆阿姨对人很亲,有时候就像妈妈一样关心我,哦不,比我妈还亲呢。”田田说着,眼眶都红了。
这时候,张雯和朱槿来了。
“护士长,陆阿姨她......”肖菲和田田要抢着告诉朱槿。
朱槿朝她们点点头。她对张雯说:“你回去盯着,我去楼下找。”
“艾滋病科可不能没有陆阿姨!”张雯转身往回走。
朱槿怎么会不知道陆阿姨有多好?当初,艾滋病科开科的时候,也是她肩上担子最重的时候。
朱槿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到处找人。从其他科室里筛选护士人选,这是团队的主角。
病区的配角就是保洁员。这些配角可不是跑龙套的,防艾和抗艾也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保洁员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朱槿自己知道,那段时间她觉得自己的腿跑细了,嘴皮磨破了,可是无论她怎么动员,其他科室的保洁员就是不愿来艾滋病科。
“你知道那些病人病有多重吗?知道那种病有多危险吗?”她和对方讲得口干舌燥之后,平时看上去不言不语的保洁员们却会反问她,搞得她无言以对。
强扭的瓜不甜,朱槿总是这样想。自己可以不怕危险,但是不能强迫保洁员来承担危险。她能理解。
正当朱槿一筹莫展的时候,肝病科的护士长为她推荐了陆阿姨,说她工作任劳任怨,踏实肯干。
“你愿意去我们艾滋病科吗?”朱槿小心翼翼地试探陆阿姨。
“去哪个科不都是一样干吗?”陆阿姨说话语气是柔柔的,声音是细细的。
“你真的不害怕?”
“注意点,就好了。”
朱槿没想到她和陆阿姨的谈话就这么简单干脆。
“家里人不会反对吧?”朱槿问。
“那就不要告诉他们,省得他们担心。”陆阿姨当时是这样告诉她的。
朱槿承认,当时她到处找不到人,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干,她就没有多加考虑了。陆阿姨真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有丰富的工作经验,而且不怕脏不怕累。
每天凌晨,陆阿姨就来到科里,换好工作服,戴好消毒帽、消毒口罩、消毒手套,穿过“半污染区”走到艾滋病房。
她把消毒水兑水稀释,开始拖地、冲洗厕所、擦拭走廊栏杆和办公室桌椅。
陆阿姨这份工作看似简单,其实是有技术含量的。哪一块毛巾用来干什么,哪一块抹布擦过哪里,是不是需要更换另一条毛巾,她脑子里记得丝毫不乱。
护士要帮病人换床单,常常需要保洁员来协助完成。
有的患者病情严重,床单总是湿漉漉的。因为艾滋病人常常发烧,出很多汗,床单有时候需要一天换上两三次。
陆阿姨非常耐心,拿一条厚厚的毛巾被垫在病人身子底下,以便吸汗。
朱槿还记得“非典”的时候,全院所有人都穿着厚厚的隔离服,包括陆阿姨。
那时的陆阿姨每天穿着三层隔离服、戴着三个口罩进入“非典”病房搞卫生,稍微用点力气,呼吸都会显得困难。
全身闷在隔离服里,不停地出汗,等出的汗干了,又会再出一身汗。等到搞完卫生,回到休息区,脱下一层层衣服,陆阿姨简直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人几乎都虚脱了。可是,朱槿从来没听到陆阿姨抱怨过。
谁知道,家属的不知情是一个埋藏着的隐形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颗炸弹就会点燃。朱槿此刻最担心的不是工作,而是陆阿姨和家人之间会不会产生矛盾。她回去能不能化解与家人的隔阂?
平时,朱槿一心扑在病人身上,她没有问过陆阿姨的家庭情况。只知道她的家是离开第四医院不远的一个村庄里。家庭成员的情况,倒是应该登记在用工人员表格上。可是她没去翻看过。
她默默地在心里说,朱槿啊朱槿,你还自诩对工作尽心尽责,可是你对身边这么好的陆阿姨又关心多少?
她突然想起一个远房亲戚的事情。她早年为了生活,外出去打工。后来工厂倒闭,她流落街头时,被一个夜总会招去做了保洁。
夜总会每天进出的人鱼龙混杂。有一个社会上的混混在夜总会长期包了一个包房,常常在自己的包房里找一帮兄弟喝酒作乐,还召一大帮小姐陪酒。
亲戚那天本来搞完卫生,洗完澡要下班了,但是包房里的好几个小姐都被社会混混灌醉了,吐了一地。那个混混就让亲戚去搞卫生。
社会混混以前从来没注意过亲戚,可是那次,没穿保洁服装的亲戚看上去模样很俊俏。社会混混就起了淫邪之心,趁着酒劲性侵了她。结果亲戚很无辜地染上了艾滋病,没有钱治病,只能回到家乡山村。
最悲催的是同去打工的同乡,回家把亲戚的事情告诉了村民们。村民们就把亲戚当成了瘟神一样赶到了深山老林去。没有人知道,那个远房亲戚最后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
亲戚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朱槿刚从护校毕业不久,还是普通科室的护士。她当时听村民们说这件事的时候,也是对那位远房亲戚怀着畏惧之心的。
这件往事已经尘封在朱槿的心头很久了,要不是陆阿姨被家人带回村子触动了她,或许她会永远忘却了。
虽然这两件事情,并没有直接联系。但是,它却在提醒朱槿,在信息闭塞的山村,人们对艾滋病的认识是非常蒙昧无知的。
朱槿在大楼前的院子里找了个遍,还跑去陆阿姨的宿舍看了。她的床铺上很凌乱,已经没有换洗衣服了,显然,她被人带走了。
陆阿姨的家人会怎么对待她呢?他们村子里的村民会不会从此歧视陆阿姨?朱槿心头一紧,“我要马上给陆阿姨家里打个电话!”她脑海里出现了这个声音。
“护士长——”三楼走廊上,有人在喊朱槿。
朱槿抬头看上去,张雯在楼上向她挥着手。
“电话,接电话——”张雯喊道。
朱槿听到了,快步走向大楼。
“楼下分机——”张雯又喊道。
朱槿调转方向,飞快地跑进一楼办公室去接听电话。
肖菲和田田站在楼上的走廊上,田田突然对肖菲说:“我想好了。”
“什么?”肖菲问。
“我决定留下来。”田田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肖菲疑惑地看着田田。
“我想留在艾滋病科室工作。”田田肯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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