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给肖菲一点时间（1 / 2）

天刚蒙蒙亮，肖菲就起床了。她决定回第四医院去。

她穿戴洗漱完毕，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向门边。经过爸爸肖雄飞房间的时候，她贴在门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平时，爸爸每天都是早早就起床了。可是今天，他的屋子里却是静悄悄的。肖菲似乎还听到了爸爸的一声鼾声。

“昨晚大概没睡，应该是到凌晨才睡过去的。”肖菲心里想。

她穿上鞋子，拿上包，走出门去，轻轻地关上门。

走到楼下的时候，肖菲回望了自己家的那幢楼，又看看不远处，相隔两幢楼的那幢楼。昨天她才知道，现在柳晓依租住在了那里。

肖菲慢慢地朝公交车站走去。

朱槿护士长今天也很早就从家里出门了，她要早点到医院去。最近她有点忙，没顾上关照红丝带中心的志愿者。团队里的年轻人，似乎发生了一点不平静的事情。

肖菲一心扑在公众号运作上，她的身体本来就比较弱，加上事事追求完美的性格，她不注意休息导致生病，不得不住了几天院，幸好恢复得比较快。

还有冯秦这个姑娘，她的经历很特殊，导致了她个性比较敏感倔强。自从她腹中的胎儿流产之后，她内心有一种母亲的情结难以抒怀。

其他几个年轻人，马左右和小琴主要用微信群与艾滋病患者联络感情，小郑呢，正在谋划着一个大的计划。朱槿知道，凭着他的脾气性格，时机不成熟，他不会轻易流露。

朱槿对这几个年轻人都很关心爱护，但是从内心来说，她最关心肖菲。这个女孩子与众不同，似乎总在心底隐藏着什么。虽然她有疼爱她的爸爸，有相爱的恋人文轩，但是她不像田田那么心无城府，不像小琴那样淡然超脱，不像冯秦那样凌厉张扬。

凭着过来人的判断，朱槿觉得，肖菲这样的女孩内心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海底世界。外人看到的风平浪静或者狂风暴雨，都不及她内心海底世界那么缤纷变幻。

昨晚，她意外地接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她俩在电话里谈了很久，朱槿这才吃惊地发现，原来肖菲在纯静稚嫩的外表下，竟然有着这样曲折坎坷的身世。其实，第一次肖菲入院，她就隐隐觉察到这个女孩子的非同一般。

朱槿在心里暗暗地想，这个年轻姑娘此时正陷入复杂的亲情泥潭中，需要身边的人不动声色地给她递过去一根拐棍，让她抓住这根棍子，靠着自己的力量慢慢地爬上来。

“能有什么好办法呢？让她投入到工作中去，然后润物细无声地影响她。”朱槿一边走一遍想。

就在朱槿快要走到公交车站台的时候，一辆开往第四医院的公交车刚好开走。朱槿真是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早到一分钟其实就能赶上车。

“下一班车又要等待二十分钟。”朱槿叹了口气。

“护士长！”

一辆车开过来，停到朱槿的身边。车上的人摇下车窗，对着朱槿招手。

朱槿看过去，居然看到了肖菲。

“肖菲！怎么是你！“朱槿非常惊讶。

“上车吧，护士长！”肖菲说。

朱槿拉开车门，肖菲往里挪动了身子，和朱槿并排坐在出租车后排。

朱槿坐上车后，肖菲自然而然地拉起了护士长的手。朱槿心头一暖，感觉到肖菲对自己有一份特殊的亲近感。

还没等朱槿开口，肖菲就说了，她一早就去赶公交车了，起得太早了，第一班公交车都没到点，她索性想打一辆车。

出租车来了，肖菲坐上车后，一想，护士长的家就在这条线路上，不如把她也捎上。

“原来是这样啊，肖菲，万一你没碰上我呢？”朱槿问。

“没想那么多，就觉得能碰上。”肖菲歪着头看向朱槿，“缘分嘛。”

朱槿怜爱地拍拍肖菲的肩膀，肖菲内心住着一个渴望爱的小姑娘，只是不轻易流露出来。以前她没注意到这点，昨天接了那个电话后，她彻底理解肖菲了。

那个电话是柳晓依打给朱槿的。

柳晓依因为尾椎骨软组织受伤进了医院，虽然没有发生骨裂，但是伤得比较严重，需要卧床。医生提出要她留在医院里观察治疗，她爽快地答应了。反正回到出租屋去，也是一个人。在医院，还有护士和护工可以照顾她。

又因为需要静卧，她就多了很多时间想事情。她的脑海里，现在想得最多的是女儿肖菲。

柳晓依看到了肖菲在她被抬上救护车时的慌乱，看到文轩和肖菲忙前忙后推着她拍片时的紧张，她心里充满了感动。这些年来的历经苦难，她的心已经变得异常坚硬了。现在一看到肖菲和文轩这两个孩子，她的心里又充满了温馨。

后来，不知为什么，只有文轩一个人陪她到住院部。文轩说，肖菲累了，让她歇着。柳晓依隐隐觉得，肖菲又开始往后退缩了。

她不能让刚刚破冰的母女复合再度冰封，她想紧紧地抓住这一束来之不易的阳光。

她要给肖菲发条微信。

“肖菲，谢谢你！”

微信发过去了，却显示对方无法接收到信息。

柳晓依不相信似地连着发了两遍，都是跳出同样的字样。

“她把你拉黑了！”同病房的人告诉柳晓依。

柳晓依眼前看到的那一点阳光瞬间消失了。

她焦躁地转动着身子，受伤的地方又开始疼起来。她不甘心啊，肖菲明明是关心她在乎她的，眼看着她就能和肖菲修复感情了，这个孩子怎么又退回到原点了呢？

不，她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她听文轩说过，肖菲现在致力于医院的红丝带志愿者工作。问起缘由，文轩也说不清楚，只说可能是因为自己是病人能感同身受，还有那儿的护士长很有人格魅力。第四医院的艾滋病科室的护士团队是她一手筹建的，红丝带志愿者也是在她的领导下逐步发展起来的。

柳晓依意识到，护士长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她在肖菲的心目中占据着很重要的地位。她想，护士长也是一个母亲，有些话可能沟通起来会比较顺畅。

她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向文轩要来了护士长的电话。在拨通电话的一刻，她心怀忐忑。可是没有想到，她和护士长的通话简直停不下来，足足打了将近一个小时。

柳晓依在电话里，谈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两个从未见过面的女人却心灵相通。

坐在出租车上的朱槿脑子里还在回忆着昨晚和柳晓依的谈话，她看向肖菲，想，什么时候把她妈妈的心里话告诉她呢？她能理解吗？

朱槿不敢肯定。

“护士长，我在想今天写什么文章，你有什么好的话题方向吗？”肖菲打断了朱槿的思绪。开口说的却是写文章的事。

“什么？”朱槿问，她马上明白过来，肖菲现在就是用工作来分散精力。那么，什么都不要提起，包括她妈妈给她打过电话的事情。

肖菲说，护士长，我想策划一组人物采访的系列文章，你觉得怎么样？

朱槿说，好啊，这个主意很好，从身边的人开始写起，我们医院就有很多真实的素材。这样既是一种很好的宣传，也是对抗艾防艾的一种致敬。

肖菲说，太好了，我在大学广播站当业余播音员的时候，也写过几篇人物采访稿，现在正好用上，否则我那三脚猫功夫就荒废了。

肖菲一说起工作的事情，脸上又泛起了光彩。朱槿不知不觉地被肖菲的情绪感染了。

“那我先从谁采访起呢？”肖菲若有所思地说，“医院的第一条战线上的功臣当然是医生和护士，但是在公众眼里这可能已经形成思维定势了，有些人会这样想，他们干的就是这种工作，难道奉献不是应该的吗？”

“是的，你说得不错。宣传也要做到润物细无声的效果，再说，现在有些影视剧作品，不是把医生护士的生活写成了都市偶像剧，就是拍成与患者有严重冲突的医患狗血剧或者医闹剧。舆论导向成问题，观众有逆反心理。”

“啊？护士长，你也这么看？我还以为你是一本正经的传统思维，原来你是这么开通开放的观念呀。哈哈，我以为我一说我先不采访医生护士，会被你骂一通呢！”

肖菲调皮地吐吐舌头。朱槿假装嗔怪地刮了一下肖菲的鼻子，说，丫头，你就大胆去做，在第四医院，没有那么多禁忌。

“好，护士长，我想先从医院的后勤人员开始采访起，把这些看似配角的人物故事讲出来。因为他们平常很少有人关注，故事就显得特别新鲜。但是，讲他们的故事，其实自然而然会讲到医院的医务人员、艾滋病人，那么无形中不就把所有人都宣传出去了吗？当然，也包括我们红丝带志愿者！”

肖菲越说越兴奋，朱槿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适时地鼓励说，好，我支持你！

肖菲沉吟了一下，看着前面的司机，调皮地用手指着司机说，就先采访他这样的。

“写司机的故事？”朱槿问。肖菲笑了。

“不行，不行！”第四医院的司机却这样说。

当肖菲一和医院的司机组说明来意的时候，司机组的五六个司机全都连连摆手，还都说了同样的一句话，不行。

肖菲对着司机们又是鞠躬又是作揖，说，王师傅，李师傅，还有这位师傅姓什么?

王师傅说，那位叫小兰师傅。他还笑着说，你要能让小兰师傅讲，我们就和你讲。

肖菲对着小兰师傅一个劲地说好话，小兰师傅好，小兰师傅你给我讲讲吧。

小兰师傅只是摇头，不说话。

李师傅说，王师傅，你就别和这位姑娘开玩笑了，小兰师傅是个小哑巴，他怎么开口讲故事？

“啊？”肖菲大吃一惊，司机们都笑了起来。

肖菲可不愿意就这样草草收兵，就硬着头皮说，“大家就随便和我讲讲你们平常的故事就行啊。”

肖菲的语气已经近乎哀求了。

王师傅说，姑娘，不开玩笑了，其实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你要写就去写医生和护士们，他们真的是很伟大，很光荣。我们就是开车，和普通司机差不多。

肖菲说，不一样，你们开车拉的是艾滋病人，和普通司机绝对不一样。

李师傅说，是不一样，我们刚来的时候，只知道到外边去接艾滋病人，什么防护一概不知道。这就叫无知者无畏吧。后来，是护士长给我们培训，我们才知道要注意什么，怎么做才不会被传染。

“那你们后怕了没有？”

“怕！是人都怕！”王师傅回想着过去的事情，感慨地说，“要说起来，又回到了老话题，你要写护士长她们！”

肖菲说，师傅们，你们还真的说对了，护士长她们我会写的。不过，我今天就想知道你们的故事，你们就给我讲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