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少年歌行前传217(1 / 2)
夜幕慢慢降临,天色从辉煌金灿金粉,化为惨烈若血,最后终究归为一片宁静黑暗,好似这人生。
她蹲坐在门前石墩上,看着这灰瓦白墙、江南水乡,一点点浸入黑暗,黑白化为一片混沌。
虫声嘶鸣,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似乎是贫民区,没有几户人家点得起油灯,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所以,连星星都没有了,一丝光亮也无。
这,粘稠的,死寂一样的黑暗。
朱水云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树枝叶子搭成的棚子,大概二层楼高,看起来歪歪斜斜,粗糙简陋极了,肯定不能遮风避雨,她仅仅看了两眼便失去了兴趣。
莫衣让她在这里等一等。
她已经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了。
大概是太黑了,又没有一个人,只能听见风声呼啸,蝉鸣响彻。
风不凉爽,带着燥热;蝉不悦耳,带着聒噪。
朱水云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心情也不是很好。
她又想起来萧毅了,忍不住胡思乱想,难道自己又被人放鸽子了?
但莫衣不像是这般不靠谱的人……
她强压下心中的浮躁,觉得这后遗症有些严重。
然后,她便听到了不远处的嘈杂声。
是人声。
是歌声。
是脚步声。
从远处的小巷子跑过来十几个人,他们戴着面具,唱着调子,喊着不知道什么方言的山歌。
她转身,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只能看见一个橙黄色的光点,从远处,慢慢靠近,那是一排,上下浮动的橙黄色光点。
那漆黑的人影举着那光点,跑到棚子下,用力一击。
“叮——”
铁器低吟,光点炸开,穿过那看起来毛毛剌剌的棚子,炸成了万千灿烂银丝。
那一刻,她看见,星星落了满地。
“叮叮当当——”
一个又一个光点炸开,一个又一个人跑过。
直到最后一人,他没有用任何工具,用手捧着那个光点,素白的指节微微用力,砰——
万树千花绽放在他的手心。
他静静看着那银光慢慢升腾,慢慢落下。
一袭白衣的仙人,半推开脸上的面具,迎着火光,向她走来。
无数光亮洒在他的眉梢发梢,光影明明灭灭,他从中穿梭而来,背后是灿烂银光,身侧是璀璨金黄。
银白的发丝,被映衬如雪,沾染了韶华。好像真的成了不染凡尘的仙人,遗世独立。
朱水云的呼吸停滞了片刻,那黑暗中猛然炸开的光亮,实在是太过耀眼夺目。
这不是烟花,不是飘浮在空中的,虚无缥缈的美丽,而是触手可碰的,是,地上的,人间的花。
火树银花不夜天,江枫渔火对愁眠,琳琅美景,不外如是。
“要亲自试一试吗?”白衣仙人抓住了她的手,将一块冰冷塞到她的手里。
有棱有角,沾染了体温,触手坚硬。
这是一块——
“铁?”朱水云迎着还未散去的银光金丝,看清楚了手里的东西。
莫衣点头,拉着她向前,跑到那棚子金属瞬间化为上千度的铁水,漆黑无光、平平无奇的铁块,瞬间变得耀眼夺目,灿烂逼人,让眸子几乎要被灼伤。
朱水云睁大了眼睛,手指微动,双手捧着那一泓光水,好像握住了一片希望。
暖光照得她发丝微红,然后,莫衣轻轻抬手,敲击,那光水向着天上飞去,炸开,碎成比水雾还要细密的光雾,哗啦啦,落了下来,落在了肩头,发梢,衣摆……
打铁花。
在神游玄境的内力控制之下,这光水没有一丝一毫浪费,砰地一声,化为了无可比拟的美景。
像是亲手握住了,一朵烟花,让它在自己的手心绽放,站立在烟花绽放的中心,天地间都化为了一片光影,目之所及,只能见到这一片璀璨。
万千星辰环绕着你,缓缓坠落,诉说着转瞬即逝的极致美丽。
她定定地盯着那一小片光影璀璨,
火光橙红,映在眸子里,捧着烟花的女子,眼底光影悦动,那双眸子好像流光溢金,美得不可方物,不知是谁呼吸停滞,心跳如擂。
看风景的人,也成了他人眼中的一景。
朱水云伸手,抓住了一丝绽放的‘光丝’,感受着那对于普通人来说太过灼热的温度,素白的指尖摸过那灼热璀璨的光影,好像抓住了一丝希望,美丽的希望。
转瞬即逝,光影熄灭,那耀眼的橙黄,在手中慢慢暗淡凝固,再次化为了平平无奇的金属,平平无奇的铁碎。
“打铁花是千年传承的浪漫,是火与时光,勇气与挑战的传承。”莫衣含笑,轻声说着。
“那么亲手让铁花绽放,便是独属于,神游玄境的浪漫。”
话音未落,又是一朵璀璨光影,在他手中炸开。
被金树银柳,万叶千花笼罩的浪漫。
带着简易面具遮挡着头面的匠人,会冒着灼伤的危险,将上千度的铁水击打扬起,只为这转瞬即逝的美丽,而神游玄境,却可以将手中一块块朴实无华的铁石,化为璀璨的铁水,甚至任由它环绕左右。
他捏了一个诀,嘴角微翘,低声道:“看。”
一个云字的烟花,在他手中绽放。
手指轻挥,那光丝炸到了天空,化为无数光点纷纷落下。
“啪嗒——”
朱水云不知道他在袖子里藏了多少小巧的铁块,好像变魔术一样,一个响指,便是一朵小巧可爱的烟花在眼前绽放。
有她的名字,有小兔子的样子,也有最简单的金丝绒花的样子,此起彼伏,接连不断,最后一块铁花被打出来,朱水云的和莫衣的名字并排在眼前亮起,围绕着身边流转,旋转起伏,好像激荡的流水。
他好像掌握光明的神使,绚烂夺目,自在写意,好像魔法世界的仙子,挥舞着手指,金沙和亮光听从他的指挥,在周围穿梭,时而凝聚成花朵,时而凝聚成欢快的金色小鸟,飘飘荡荡,盘旋而过,在发梢肩头叽叽喳喳,合奏出完美乐章。
那件朴实无华的白色长衫,被金光银丝,装点出了神秘风韵,配合着仙风道骨,衣袂翩翩,眼前的美景,不似在人间。
说得不错,这是,独属于神游玄境的美景。
哪怕是剑仙级别的高手,也无法如此轻松操控几千度的铁水,无法用肉身接触这份夺目致命的美丽。
若是换一个姑娘,这浪漫的约会景色,就要瞬间变成凶案现场了。
朱水云也伸手,之前落在地上的斑斑点点,全都飞起来,万千星屑流动着,在她面前重新融为一体,指尖摆动,已经微冷的余烬再次融化为高温光水,勾勒成一朵朵祥云、流风、同心结的样子,将他们二人的名字环绕勾连起来,左右点缀着香草、梨花和灵狐。
然后慢慢降温凝固,落下来,成了独一无二的纪念物。
一直肌理匀称的手伸过来,将那枚沉甸甸的饰品接住,递到白衣公子的面前。
火花熄灭,但天上的乌云忽然被风吹散了。
月华照下来,将夜晚照得如同白日一样,清晰清冷清宁,如凉水潺潺,在四周流淌。
这是与火光截然不同的冷白。
燥热的夏日,一下子寂静下来,让人的心头,无端多了几分宁静。
女郎长身玉立,发梢映着淡淡辉光,笑靥如花,朦胧梦幻,静谧流光。
“打铁花很美丽,但璀璨之后的余烬也不应该被辜负。”她轻声凑近,用额头碰了碰他的头。
莫衣抿唇,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颇为无措地接过来那有着二人名字的吊坠。
嫣红的唇瓣轻启,一只手温柔地抚上了他的脸颊。
他听见有人在耳边轻声许诺。
“你愿以韶华待我,我愿回以,余生相伴,不离不弃。”
“此心永不改。”她抬起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眸子,正眼看着他。
距离很近,可以让他看清楚那根根分明的浓密睫毛,也能看清那眼里流淌着的海潮,像是夏季的蒙蒙细雨,温柔细密,而又悄然无声。
白衣公子的眸子微颤,骤然捏紧了手中的铁饰。
那名字深深地印在他的掌心,嵌进血肉,似乎也要顺势刻进他的灵魂里。
莫衣清晰地意识到,身为绝代高手,神游玄境,只手可以改变天气的自己,在此刻,竟然控制不住那慌乱的心跳。
一种更加炙热,更加真实的情感,从内心中涌出来,卷起层层叠叠的浪潮,好像那上千度的铁水一样,扑面而来。
而他就像是束手无策的孩童,被那销魂蚀骨的浪潮,瞬间吞没,沉沦,而不悔。
胸膛中不断跳动的激鸣声,催促着他,做点什么,做点什么。
所以他近乎本能地上前一步,环住自己的梦幻,轻轻印上了她的唇角。
脚下,是点点暗红,还未完全熄灭的星光,头顶,是夏日流光,清冷柔和的月华。
他们站在人间的星汉云霄里,伴着望舒常曦,许下了此生的诺言。
……………………
着盛大的景象吸引了不少好事者观看,看到铁花与火光都慢慢熄灭,师傅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拆卸台子,便也两两三三啧啧称奇,摇着头,散去了。
其中一名有些面善的食客,回到了他的住所。
屋子里有几人在等他。
“百里兄弟,让你久等了。”那食客抚摸着胡须笑道,“去看了一场热闹,回来的有些晚了。”
那身着蓝衣的小公子抬头,脸上没有不悦:“无妨,我们本来也没有约在今天谈生意的事情,不过你说的,热闹?”
“是啊,听说有一对儿有情人,定了街角红门家的打铁花,花了大价钱,定了今晚的表演。”他嘿嘿一笑,“我不过是中途听见歌声,被引过去,远远凑个热闹。”
“真是仙人啊!捏着铁水,好像捏包子一样!”
“你没看见那盛大景色,这二人绝对都是武功高手。见过这场景,此生不虚!”
“但没想到,那两人,我碰巧见过呢。”他忍不住吹嘘道。
“就在我之前去过的面馆里,那姑娘似乎很好吃,要了老刘家五碗阳春面。”
“我打趣她,会把情郎吓跑的。”
“她竟然理直气壮地说,那更好,因为情郎太多了。”
那食客感慨:“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绚烂,让人难以忘怀的姑娘。也从未见过,行事如此肆意妄为,毫无顾虑的姑娘。”
就算有多个情郎的姑娘不在少数,但这种……光明正大,丝毫不以为耻,不遮遮掩掩,直接说出来的……
是他的见过的蝎子粑粑,独一份。
“这两点,但凡一个人有哪一点,她都会让人印象深刻,更不用说两点全占了。”
“所以虽然只是一面之缘,我将她的面容,记得很清楚。”他颇为不舍地摸了摸袖子,目光逐渐远去,似乎陷入了回忆。
百里小公子却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武功高手,一对儿,美丽,多个情郎,肆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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