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阿香斗牛(2 / 2)
什么艺术?你还是艺术家了!不就是炒菜的吗?艺术家能有一身的油烟味?你是做菜的,别管什么艺术,首要的是能吃。
能吃?猪食也能吃,你吃吗?咱们这是做生意,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口碑!什么是口碑你知道不?一传十十传百,吃了一次就要吃十次,吃了十次还会来吃一百次,这就是口碑!
哟哟!神乎其神!像你这种口碑,吃了一次我们就亏了,吃了十次我们就要关门,还口碑,墓碑吧?
亏?你算算成本,你会不会算,怎么算都不会亏。只要在关键的环节不做手脚,不拿回扣,怎么也不会亏。
牛秀才的话很含糊,阿香却听上去不含糊。牛秀才说这话的时候没觉得敏感,但阿香很敏感,她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做手脚?谁做手脚?你说清楚!
牛秀才不想说清楚,也不能说清楚,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但是不说可不行,阿香不干,话既然说出口,就有责任把它说清楚,说不清楚那就没完。反正是说不清楚没完,说清楚了更加没完。
牛秀才烦了,他对阿香说:你有时间在这里瞎**,就帮忙把鱼片里的鱼刺挑干净,免得客人吃得不利索。
嘿,你还指挥起我来了!阿香要敲打纸扇,可是没地方敲,总不能走到几米远的柜台上去敲吧,所以就敲在牛秀才的牛背上。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哪?
牛秀才转过身,很奇怪地望着阿香,眼镜有点模糊,所以眼睛睁得有点大。你瞪我干什么?牛秀才其实没有瞪,他只是这么看着,纳闷阿香为何拿纸扇打他,他是牛秀才,长的眼睛当然就是牛眼,牛眼本来就大,看谁都像是瞪谁,没习惯的肯定不习惯,习惯就好了。阿香就没习惯。你还瞪?你瞪我你想怎样?
于是阿香到处告状,先在群众之中打基础,制造舆论争取民意,然后找胡大利,跟胡大利告状,再然后找酒店老总,跟老总告状。她说:就因为牛秀才浪费,她批评了几句,牛秀才居然拿眼瞪他,手里攒着锅铲,仿佛要行凶。其实,牛秀才眼睛一直这么瞪着,瞪着的原因是他看不清东西,老总跟他说话他也瞪。阿香又说:牛秀才居然要她挑鱼刺,这明显是一种隐喻,甚至讽刺,讽刺她没事找事,没刺挑刺。其实,牛秀才说话向来直来直去,虽然他喜欢看,但并不善于运用文字,像隐喻这种非常的手段他压根就不会。阿香又说:牛秀才居然含沙射影,说她在关键环节手脚不干净,这是朝她头上泼脏水,是污蔑陷害。别的事可以马虎,瞪她无所谓,说她挑刺也就算了,但陷害她可不能罢手,她坚决要求把这件事搞清楚,搞个泾渭分明,一分为二,两人之中取一人,有我没他,有他没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牛秀才拿眼瞪阿香,胡大利说那是活该,是阿香自找,是她没事找事、多管闲事,管了不该管的事。阿香气得跳起来,拿纸扇打自己大腿。牛秀才让阿香挑鱼刺,胡大利也觉得阿香是得找点事情干干,免得尽找不相干的不该干的事情干。阿香又气得跳起来,拿纸扇打自己大腿。但是牛秀才说阿香在关键环节手脚不干净,胡大利就不说话了,他停顿,思考,觉得非常严重,要么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要么将牛秀才的嘴巴打扫干净,不能再让他胡说八道。他选择打扫嘴巴,并且由自己亲自来打扫,打扫的办法就是将牛秀才喊到自己的办公室,让牛秀才直挺地站在那里,然后胡大利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仿佛在寻找扫把苕帚抹布之类的工具,让牛秀才直想往后退缩。
但是胡大利并没有拿起那些工具,而是在牛秀才面前停下来,然后挥舞手臂,用呐喊、尖叫、唾沫对牛秀才的大脑进行打击,打击的目的就是将那些不该有的糊涂观念统统清除掉。脑子干净了嘴巴才会干净,所以洗嘴洗脸洗身子都不如洗脑重要,心净了看牛粪都是净的。不过目前在胡大利的尖叫中,牛秀才已经不是秀才了,他就是一堆牛粪,胡大利反复强调:你就是一堆牛粪、牛粪、牛粪,你脑子里装的尽是牛粪,尽是肮脏的思想。在呐喊尖叫唾沫中,他不仅反复强调牛秀才的牛粪的实质,还一连几次用他妈的这种带有牛粪味道的语言,以毒攻毒,要将牛秀才脑子里那些肮脏的思想清除干净。
最后,他觉得有点累了,也自以为牛秀才脑子里的肮脏思想已经被彻底扫除了,就将牛秀才赶了出去。他以为牛秀才从此会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以崭新的面貌走上工作岗位。但是他错了,第二天上午九点,厨师上班时间到了牛秀才却没到。该牛秀才准备菜料了他还没到,只好安排别人准备,电话也没人接。有客人来了点了菜该炒菜了,牛秀才还是没到,只好安排别人来炒,电话还是没人接。客人吃着就感觉味道不对,不是牛秀才那个味。电话连续几天没人接,牛秀才连续几天都没有走上工作岗位,客人也连续几天品尝不到牛秀才的味道。他有没有重新做人没人知道,因为大家都不再看到他。胡大利让人把珍珍喊来,问牛秀才怎么啦。珍珍直擦眼睛,直拉衣角,不说话直哼哼。胡大利气疯了,单指指定珍珍脑门,把珍珍低垂的脑门顶起来又沉下去,沉下去又顶起来。胡大利叫道:他再不来上班我开除他!
牛秀才笑笑:他开除我?我早就把他开了,咔!牛秀才挥挥手,像伟人那样从容不迫地在空气中披荆斩棘。
珍珍揉着被顶疼的脑门,用鞋尖踢秀才的鞋帮。你个猪!我看你上哪找工作去?难道牛秀才改品种了,做牛做马不如做猪快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