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武侠与文化（1 / 2）

一提起武俠小說，大概沒有人不會想到「武功」二字的。實際上，武俠小說也正是以書中的人物，無論是或男或女、或正或邪，都擁有一身傲人的「武功」而展現出它的特色。武俠小說的江湖世界是個「尚武」的世界，武功，非但是英雄俠女行走江湖的憑藉（護身）、仗義行俠的條件（行俠），更是解決紛爭、快意恩仇的最終法則（武俠小說的結尾，通常就會有以武功高低解決一切的場面）；甚至，它可能越武功的層面，形成一種特殊的道德律（正派俠客學的都是正義的武功，邪派則專學邪惡的武功）。

武俠小說中的武功，在不同的作家描寫下，各有不同的面貌，可以說是千奇百怪、萬卉齊放的了，從最簡單的拳打腳踢、刀劍搏擊，到點穴、輕功、護體神功，乃至於越人類體能、不可思議的「特異功能」，應有盡有，往往讓讀者看得心驚魄動、目瞪口呆，是武俠小說中最吸引讀者的場面之一。這些武功，基本上有兩大來源，一是中國的傳統武術，一是文學的想像。

一、少林與武當──中國「功夫」傳統

中國武術起源非常早，起初是專門因應生存、狩獵及作戰的需要而發展出來的，大約到明代的時候，就已經形成相當有規模的一套體系。一般而言，中國武術區分為「外家」和「內家」兩派，而分別以少林和武當為代表。

少林寺是中國佛教禪宗始祖達磨所創闢，相傳達磨祖師為了避免門徒在聽他講經的時候打瞌睡，便傳授門徒一些健身強骨的武術，以提振起他們的精神；於是便開啟了中國武術嶄新的一頁。據說隋、唐時期，少林寺武僧便曾經協助過唐太宗爭取天下。不過，少林寺真正的名聞天下，號稱無敵，實際則晚到明朝中葉，而在其間出力最多，使少林拳法聞名遐邇的則是抗倭名將俞大猷。

俞大猷著有《劍經》一書，專門討論「棍術」，他曾經親上少林，將自己融合各派武學而成的棍法，傳授寺中的僧人，並挑選了其中兩人當隨營的教練，在勦滅倭寇的戰爭中，立下不少的功勞；而少林寺也逐漸成為所有「外家」功夫的代表，有「天下武功出少林」的說法。

所謂「外家」，指的是一種以攻擊為主的武術，強調利用各種拳術、器械，對敵人施以猛烈而有效的攻擊，「少林長拳」就是其中之一。相對於「外家」的「內家」，則屬於一種以防禦為主的武術，講究的是如何在敵人猛烈的攻擊下，以巧妙的手法加以反制，以靜制動，「太極拳」為其代表。

「內家」的始祖，據說為宋代（或明代）道教武當山的張三丰，但這個人的來歷，歷史記載非常分歧，大約也是在明代中葉才開始受到注意。武當一派，在明末先後有張松溪（和金庸《倚天屠龍記》中的武當七子同名）和王征南頗有名氣，張松溪曾表演了一手類似「太極拳」的巧勁，擊敗過少林僧兵；而王征南則以「內家拳」聞名當代。

「內家」與「外家」最大的不同，在於「內家」除了講巧勁外，還將道家一脈養生調氣的理論，融合為一，稱為「內功」或「氣功」，對武俠小說有非常大的影響。

二、文學想像下的「武功」

武俠小說中的「武功」，基本上是從「功夫」中衍化而來的，中國傳統中各門各派的武術，幾乎都可以在武俠小說當中尋到蹤跡，有人甚至強調，若干小說中所「實際」描寫的功夫，簡直是武術的教科書，讀者只要依照其中的步驟加以練習，就不難學成。或許這有點誇張，但卻可看出功夫在武俠小說中的影響力。

不過，武功究竟是和功夫不同的，完全依照實有功夫詳盡描寫的武俠小說，固然不是沒有，但從文學藝術的角度而言，多少會造成過分呆板的損害；而且，多數的武俠作家，可能連基本功夫也不見得懂多少，但卻能以生動活潑的筆法，創造出形形**、精采萬分的「武功」，這完全是憑藉著文學想像的力量。

文學想像是虛構的，在武俠小說中，作者先想像著一種可能──越人體極限的可能，然後開始精心布置場景，利用虛構的武功，一一突破人物的困境，克服自然或人為的各種限制。其中，對時間和空間的越，表現得最為集中，例如所謂的「輕功」，飛簷走壁、縮地成寸，強調的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突破最大的空間障礙。

這些想像，往往從個人的精神力量出發，感情、意志、道德的力量被無限誇大，因此，凡是足以增強個人精神力量的各種思想、哲理、宗教信仰，都可以在武俠小說獲得最淋漓盡致的運用。金庸的「黯然銷魂掌」利用情感、「獨孤九劍」利用道家哲學；還珠樓主各種神妙、離奇的「神功」，利用佛教、道教的思想；都曾經獲得讀者相當大的迴響。這是一種「武藝文學化」的手法，透過文學想像，展示了中國人的越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