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用计收心(下)(1 / 2)
对这个儒林外史原著中善于舞剑冒充侠客行骗的江湖拐子,范进谈不到喜也谈不到恶,这一点与之前的周进大不相同。换句话说,于范进而言,张铁臂只是一路人,死活荣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之前曾光案里抓到他,利用其指认同伙,把曾光在长沙的势力一网打尽之余,也着实敲打了长沙本地的大户士绅一番。在范进看来,张铁臂这个人操作好了,就是个可居奇货,对于张居正新法实行,有莫大助益。按说官府应该把这家伙留在湖广办事,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成了东厂的人,见面之后,很是有些诧异。
张铁臂显然已经从某个渠道了解到范进如今的身份,见面之后二话不说纳头便拜,“范大老爷在上,受小人一拜。小人当日误入歧途,几犯下抄家灭门大罪,多亏范大老爷提点,才让小人浪子回头戴罪立功,总算走上了正道,您就是小人重生父母再造爹娘,小人这辈子就跟定您了。赴汤蹈火……”
“行了,我不想听这些废话,只想听实话。”范进打断了张铁臂的表忠心,只问道:“你怎么从湖广跑到这了,又成了东厂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张铁臂苦着脸道:“小人也不想离开湖广啊,那里物华天宝,很有油水。可是不走不行啊,再不走,小人这条命就要断送了。”
妖书案的影响,远超出范进的想象。直接的影响就是何心隐无辜被捕,最后竟是不明不白死在监狱里。曾光等首领,也都没逃过一死。而间接的影响,则比这个还要严重。
天台耿家的天窝,岳麓书院,都在这次事件里受到波及。本该也是罪魁之一的吉王府,反倒靠着最后时刻的出兵挽回局面成了剿贼功臣,借着查办妖书案的机会大肆侵吞民田以及其他士绅的土地,遇到争端就要把对方办成反贼一党。在范进一行人离开后,吉王府越发没了顾虑,明抢硬夺无所不为。一时间长沙城人人自危,民心大乱。
除去吉王,衙门的胥吏也有人趁这个机会敲诈富户,乃至谋人妻女者也大有人在。张铁臂就是他们手里的一把利刃,说谁是通贼的余党,只要张铁臂一指,就算是证据确凿。
为了利益的争夺最是残酷,士绅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加上因为书院被封而心怀不满的书生,也是一股不容小看的力量。他们未必有胆子挑战王府,但是收拾张铁臂还是敢的。
张铁臂久走江湖,脑子并不糊涂,看的出眼下吉王府这些人胡作非为,是在走一条异常危险的道路。如果未来事情不可收拾,自己随时都可能被丢出去平息民愤。是以寻了个机会,卷了笔银两逃之夭夭的
他先是靠金银打点,在锦衣卫做了军余,随后又在南方搭上东厂的路子,成了一名番子。
东厂的人事管理比锦衣卫更为混乱,所招募的部下原本是自锦衣卫里选拔,后来便是城狐社鼠市井泼皮,也都网罗到里面。像张铁臂这种人对东厂来说,倒也不算他奇葩。
但是在任何机构里,关系都是第一要素。张铁臂在官府里没什么背景根基,始终又找不到得力靠山,黑如煤炭。身上的积蓄不是被上官盘剥,就是被同僚强借所剩不多,范进是他最后能抓住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听他叙述着情况,范进的眉头皱了几皱,又舒展开来,点头道:“我身边确实缺人,这样吧,你和关清、志高他们一起,有事听关清安排。进了官府的门,就和混江湖不一样,过去跑江湖的习惯要改一改,否则要吃苦头。我其实就是个进士,身上目前没有差遣,跟着我,也未必算是什么好前途。我只怕委屈了你这东厂大人物。”
“范老爷说的哪里话来?小人在江湖上学过相术,一看范老爷就是官星发旺,日后必是飞黄腾达紫袍金带,小人能在您面前牵马,就是祖宗八代修来得福分,哪里敢说什么委屈。您要小人做什么,只管吩咐。就像对付那小娘子的事,只要您说一句,小人立刻就把她捉来送到范老爷房里去,保证不让外人知道。”
范进冷冷一笑,“我给你的第一个吩咐,就是没事少说话。好汉出在嘴上好马出在腿上,不过在官场里,不需要好汉,只需要好马。少说多做该忘的事,全都忘光,这样不但有利于前程,也有利于长寿。记住读书人的忠告,不会吃亏。”
“卑职遵命!”
望着范进三言两语,就把个昂藏大汉训得如同三孙子,郑婵便觉得自己也有威风。拉着范进的胳膊道:“若是没让奴家遇到那个恶魔该有多好?那样奴家便能把个囫囵个的自己伺候当家的,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矮着一头。总是上天眷顾,让奴家遇到当家的这么个好男子。只看当家的方才教训这大汉的气派,奴家就知道自己没选错人。就是京里那夫家,打死他也没有这个本事。”
“这算什么本事?无非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我是文官,他是武夫,很正常的事。真正的本事,是让沙娘子对我感恩戴德。这几日你多费些心思在她那里吹吹风,该吓就吓,该哄就哄,我相信你做得好这事。继荫那里我来办,一定要让她们从骨子里认可我们是好人,这一番心血才不算白费。”
“我懂。一定会为当家的把事办好的,让沙氏对当家的死心塌地,再不会起别的心思。”
于船上的母子而言,之前在京师生活里,由于花正芳的社交圈子有近于无,让他们并没有真的参与到官场生活之中,于这个圈子的险恶生态,实际是体会不到的。继荫只是个孩子,于人世险恶一无所知,沙氏限于所接触的圈子,实际见识也不比儿子强出多少,在被东厂伪装的官员骚扰之后,就连最后的一点疑虑也没有了。于范进的心思和谋算无从感觉,对于范进只剩了感激和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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