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亲人相见（上）（2 / 2）

几案上摆放了好几碟点心，好巧不巧的，有她特别喜欢吃的，譬如杏仁酥；也有她特别讨厌吃的，比如十分平民、简单、价廉的绿豆糕，轻轻碰一下，糕粉就会四处洒落，方从筠不算是个特别爱洁的人，但也受不了吃一口糕点，落得满身的糕粉，而且还特别的甜腻，腻得她吃一块，能喝下一壶的茶来解腻。

可是曾经再不喜欢吃，她也被硬逼着没少吃。

方从筠将酥脆可口，只有她巴掌四分之一大，一口就能全部塞进嘴巴里的杏仁酥一块接一块的放进自己嘴里，好吃得简直停不下来，可惜一碟里就只有四块。

她遗憾的看着空空的白碟，目光挪到了旁边麻将状，分量十足，一看就知道能十分饱肚的绿豆糕。

她最讨厌的绿豆糕。

看了许久，最后还是伸出了手，慢慢儿的，细细品尝自己特别特别讨厌吃的点心。可再讨厌吃，她也要吃下去，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硬塞进去。

一块还没有吃完，方从筠就哭了。

因为，这是她舅舅亲手做的啊！

“好吃吗？”

方从筠正哭得不能自己，眼前一片模糊的时候，仿佛听见有人这般问道。她抽噎了一下，“不……不好吃，难吃死了……”

吃得她手上、袖子上，都是绿豆糕掉下来的粉，脏兮兮的，味道还难吃死了，不像杏仁酥似的，一口就能全部吃下去。这绿豆糕做得十分结实，分量十足，一个吃下去，再就着喝几碗茶水，胃口小点儿的肚子能吃饱六成。

没想到舅舅的手艺还是这么差劲，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只求饱腹。

不对！其实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只是大半年的时间罢了，根本没有多久。只是对于她而言，是过了一辈子。

也不对！

方从筠突然之间哭得更凶了。

“你哭什么？”

“舅舅……舅舅的绿豆糕不再是只做给我吃了……”方从筠觉得伤心死了，曾经只做给她吃的绿豆糕，如今被摆上了待客的点心里，变成谁都能吃的了。

一路走来，方从筠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都失去得她已经习以为常，仿佛没有痛觉了般。失去就失去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可这一刻，她却觉得好像自己心口肉被人狠狠挖了一块下来一般。

她伤心死了，难过死了……怎么可能这样呢！舅舅怎么可以这样呢！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她死了，而且她以前也总是嫌弃他做的绿豆糕，不爱吃，所以现在，他就正好可以给大家吃，其他人肯定有喜欢吃的，说不定还会和他很聊得来。

在方从筠整个人都沉浸在莫名的悲伤之中，哭得死去活来、不能自己的时候，她听见了一道模糊的笑声。

她都这么难过了，竟然还有人在笑？

眼泪像水似的哗啦啦往外流，方从筠控不住自己，她使劲儿的擦眼睛，意识清醒了几分，应该是张管事回来了吧？

一边哭着一边抬起头，顿时就惊呆了。

“舅……”

刚吐出一个字，她脑袋仿佛被一大块冰块给砸中，整个人都瞬间清醒了过来。

“就是你刚刚在笑我？”躲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方从筠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她泪眼模糊的盯着眼前中年白头，笑起来十分和善的男人。

怎么头发都白完了呢？她在心中默默的这般想道。

“是啊。”他坦然承认。

方从筠咬住唇，很是纠结，然后呢？下一步呢？她应该怎么做？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吗，还是装聪明，一眼就猜测了他是谁的样子？

素来灵活的大脑这会儿像是陷入了泥潭。

可这些都不是让她纠结犹豫的，真正让她纠结的是，她在想，如果她就这样喊他“舅舅”，给他说，“我是你外甥女儿啊！”，他会是什么反应？

“你想说什么？”方从筠听见他这样问自己，笑眯眯的，温柔极了。

方从筠更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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