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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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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一石击起千层浪万众瞩目远名扬

庚辰年这一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承前启后的中国传统春节——龙年新春临近,或高门大户,或农家寒舍都忘不了贴上幅喜庆的大红对联。126shu 地处水乡湖区的木舟乡政府,门垛平凡,办公室主任李盛北绞尽脑汁在苦思冥想七字、九字、十一字的对联,一张稿纸上写了划,划了写,都满纸的字了,总是不尽自己满意,不是字数多少不满意,是那文采、平仄、意蕴不尽人意。他最后干脆将农历本上的春联抄了一幅,还是认认真真用那刚劲的楷体抄的,然后到乡党委书记曾国超的办公室里,呈给他审阅。曾国超随便瞟了一眼,没有什么表示就递还给了李盛北,只是说:“今天,我和民政办下村去的。”李盛北接过对联,点了头,再没有多问。他知道曾书记是根据县里的安排,下乡去慰问特困户和五保户,还有军烈属去的。李盛北回到办公室里,井井有条地在大红蜡光纸上用行体写好对联,和办公室的小张、门卫老颜,用食堂里调好的浆糊,将对联贴上了乡政府大门的门垛上,崭新鲜艳的春联将陈阳褪色的门垛穿上了过年的新装,使乡政府的门庭生辉了几分。傍晚时分,曾国超的小车回乡政府,在呆滞的看门老头打开栅门的间隙,他一眼瞟见了显目的大红对联,他下车仔细看是:春回大地暖风吹柳绿,福满人间桃李映山红。他越看越觉得这春联不对胃口,上午他看时因自己对对联不怎么内行,所以说不出所以然,也只好不说什么,而他在心里憋了一天,眼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充足的理由:我们是水乡的湖区,哪来映山红呢,只有映水红,映湖红才是,还有福满人间与他看到的特困户、五保户那简陋破旧的居室和他们流下的感激的热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曾国超板着脸对站在一旁的民政办的同志说:“小吴,去把李盛北喊来。”曾国超在木舟乡任党委书记也有一年多近两个年头了,按说是县委对他的提拨重用,可他觉得当一把手的担子太重了,特别这个基础差的乡镇一把手。

满以为书记进大门会有喜雀样的一个惊喜,赏给他一个满意微笑的李盛北,听到说曾书记没有进大门就下了车,还没有好脸色象乌鸦般的黑,他心便捣鼓似的扑扑地蹦起来,没有书记的明确表态,自作聪明地将春联书写贴上了门垛,不又是过错吗?李盛北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打心眼还在往好处想,也许是曾书记下乡碰上了不顺心的事,听了呕气的话,还被扯了衣襟,若是这样的话,当一回书记的出气袋也值得,进乡党委班子的事还不在于书记一句话,县委组织部准能批的。李盛北匆匆地来到大门前,果然见曾书记的脸乌云一般,就轻声地招呼说:“曾书记。”曾国超见李盛北一副太监模样,章,有的乡镇还是做出了成效的。一个成熟的领导干部是不会象你这样看问题的。”曾国超听着县长很客观的训导,神经绷紧起来,脸上象蚂蚁夹得难受,这不明摆着在批评自己吗?原来自己在县长的心目中是如此的一个无用之辈。其实,自己事事处处都是向着他张道然的。曾国超有些不服气,便申辩地说:“您说得也对,我也作了很多尝试,但不是我曾某个人的力量所能改变的……”张道然被激怒了,狠地说:“你不要说了,县里二ooo年的工作思路和措施已定了,你们要认认真真的照着去做,只要狠抓落实,是会有成效的,有一份投入必然会有成倍的收获的。”这时,柳莹听到他们谈话的声音盖过了电视机的声音,觉得谈话的气氛不对,忙过来斟茶,以调节氛围。曾国超趁机站起身来,谦和地说:“柳伯,您不必渗了,我去的。”随之,张道然也起身摆开了送客甚至还逐客的架势。曾国超来到大客厅,没有忘记将那个信包放到电视机旁,便告辞。张道然向柳莹递了个眼色,柳莹迅速将信包拿了,递回给曾国超,并说:“再不要象这样了,我们间是什么关系呀,象这样就把我们间的关系掺假了。”曾国超硬是使劲地向她手里塞,苦着脸说:“您这就见外了,这是我的一个小心意,孝敬您的,您这样怎么好让我出门呢!”张道然在一旁,终于发话了,严肃地说:“国超,你不要这样,你拿回去,不然,让我交给纪委去,你才安心!”曾国超听着张道然的话,想象着可怕的后果,而眼前无良策处置,他无地自容地接过信包,不再推搡,简直是退出的县长家门。一路上,风雨一阵比一阵紧,曾国超怔忡不已,怎么也不相信会闹成这样糟糕的境地,是自己太不冷静,太不自量了吧,他糊乱地想着,脚步疾速地向回家的路上赶去。

除夕,转钟的钟点已经擎敲,玉免悄然不辞而别,神龙腾空呼啸而至。电视屏里的晚会现场爆发出一了阵迎新春的喝采声。同时,大县县城的整个城区,已被零星的鞭炮震响。尽管城区禁鞭已有多年,然而,总禁不住每年春节人们喜迎新年的愉悦和激情。余凤洁也兴奋得拍起了巴掌,坐在她身边的上了初中的独生女曾梦也热烈地拍起掌声,还喊道:“过年啦!”本来无心思看电视,而在深思“不成熟”的深刻内函的曾国超,侧过脸狠地瞥了妻子一眼,没好气地说:“神经病!”余凤洁仍然笑吟吟地回敬说:“过年不高兴的人,才真叫神经病,是吧,梦梦!”电视上的晚会在继续着,曾国超强显着笑脸对女儿说:“连梦梦都明白,小孩盼过年,大人望种田。”然而,他的忧虑在随着夜的深沉而进一步深入了,似乎进入了理不称的乱麻一般黑魃魃的迷惘中,没有亮点,没有尽头的梦中黑胡同。余凤洁这才从丈夫的表情里预感到什么,觉得他从张县长家回来就判若两人,难道是没有会到张县长本人,难道是碰了壁。她知道,这时的劝尉是徒劳的,只会是思如春潮水流,一泻不可收拾,源源不断。他写着:一是农民快跑光了;二是人亩负担三百五十元左右;三是百分之八十五的村有亏空;四是吃皇粮的人员过多;五是农民怨声载道;六是中央扶持农业的政策很难落实;七是领导只图听好话。他按照这个题纲,一口气爬起了上十页的长稿。他放下笔,轻松地嘘了口气,又点燃一支烟吸着,反复琢磨推敲,决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改写成上访信,直寄国务院的领导,让中央了解下情了解实情,实施更英明的决策,以证明他曾国超不是庸懦之辈,是有血性的敢作敢为的现代汉子。他又慎重地拟好题目《一个基层干部的鉴证实录》,但还觉得不贴切,突然一个灵感涌现,便改成了《一个乡党委书记的心里话》,经这样一改,以不至于将自己至身于反面之中。他写好信后又反复检查看有没有错字病句和不实之词,然后公正地写好信封。一切办妥好,心上原压着的石块落了地,但又心有余悸起来,觉得这样赤.裸裸地向国务院领导反映木舟乡的实情,不正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明我曾国超的书记当得不称职,不是在向上面捅县领导的路子吗?县委郭书记马上要荣升为荆州市的副市长了,这不是给县领导的脸上在抹黑吗?还有个人的事业和命运、家庭的生存和出路等等一切,真是屁股上挂炸弹响不得。他犹豫了,他恨不得将它撕得粉碎,让那些心里话销声匿迹。他又犹豫了,想把它留作记录,让今后的历史来检验,便将它藏在了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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