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2 / 2）

我叹口气说：“欧阳玉儿，你是不是想要逃出大宅？”

欧阳玉儿见被我看穿了心思，便也不再隐瞒：“是的，我现在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大宅表面祥和宁静，与世无争，但骨子里，却暗藏波涛汹涌，冰冷杀机，即便是我能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却也未必能把他顺利地养大，所以，当务之急，我必须离开这里。只有这样，或许才能保住老崔这唯一的血脉。”

我说：“谈何容易？古宅戒备森严，守卫重重，正常人都未必能逃得出去，更何况你一个怀着孩子的孕妇。再则，现在她们只是把你视为了怀疑对象，若是你一跑，岂不是默认了这孩子是野种的事实了吗？以千姑姑的为人，你觉得她们会放过你吗？区区一个凤凰城会有多大？难道她们抓不住你吗？”

欧阳玉儿顿时六神无主，哭丧着脸说：“那怎么办？让孩子远离这个尔虞我诈，是非不分的环境里，一直是老崔的心愿呀，难不成，我要让他死不瞑目吗？”

我沉吟了一下说：“欧阳美人，你真的考虑好了吗？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你真的舍得这里的荣华富贵和那个……大少了吗？”

欧阳玉儿凄然一笑说：“荣华富贵，过眼烟云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至于大少，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明明是那样一个卓尔不凡，温儒雅的男子，怎么现在，却跟变了个人似的呢？……虽然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哪儿不同，但我是觉得，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一见钟情，死心塌地想要追随的男人了，何西，我想的很清楚，我要离开大宅，离开大少，你能帮我吗？”

我见她的眼神少有的一片坚毅，便知她心意已决，不容更改了，当下便说：“好吧，那你要答应我，不要私自行动，我一定会光明正大地求人把送你出去的。至于洛英，继续留在这里服伺你吧，你怀着孕，身边没有可信的人也的确不妥。”

欧阳玉儿却坚定不移地说：“何西，不必了，让她跟你走吧，一来是这丫头非常的崇拜你，对你的感情已经远远地超过了我，二来呢，即便是她能跟着我顺利地逃了出去，还是避免不了要继续留在我家里接受赎罪的命运，但她要是跟你走了，说不定可以彻底翻身了。去吧，带她走吧。你们放心，算是为了老崔，我也会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的。”

洛英见她处处为自己着想，更是哭哭啼啼地坚决不肯走了。欧阳玉儿急了，推推搡搡地要把她强行推出阁楼，我怕她太激动会动了胎气，便对洛英说：“好了，洛英，你跟我走吧，欧阳美人这样做，也是用心良苦，你不要再辜负她了。”

洛英向来对我言听计从，当下便抹去了泪水，依依不舍地对欧阳玉儿说：“玉儿姐，你的大恩大德，洛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等我将来有了出息，一定会去看你的，你可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身体呀。”

欧阳玉儿对我们挥挥手，皱着眉头说：“别肉麻了，你们快些走吧。”

洛英只得去我的卧室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便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我离开了44号阁楼。

在洛英的陪同之下，我又去看望了狗子，可怜的弱智儿还不知道老崔已经驾鹤西去了，桌子还为他预留着从食堂打回来的，早已经冰冷的饭菜。

我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拉过他的手，哽咽着叮嘱着：“狗子，老崔他已经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狗子茫然不解地问：“走了，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带我？”

我抚摸着他油腻腻的头发说：“狗子，老崔……不能带你去，以后，你饿了自己食堂吃饭，别再给……老崔打饭了，还有，以后你要定期洗澡换衣服，还要定期洗头，……总之，你干净整洁了，老崔回来了才会看着高兴，明白吗？”

狗子挠了挠头皮，不明所以地说：“何西，你怎么哭了？”

我抹掉脸的泪水，说：“何西没哭，眼里进了点沙子而已。”

那狗子“嘻嘻”一笑说：“何西，你是个爱哭鬼。”

可看着他孩子般纯真无邪的笑脸，我鼻子一酸，忍不住又要掉下眼泪来。这孩子跟漂浮在古宅里的一叶孤舟一样，失去了老崔这个避风港，天知道他会飘到什么诡谲莫测的地方去呢？

离开狗子后，已经是午了。和洛英去食堂草草地吃点东西后，我便提出去看看玲姨。明天一别，估计后会也已经遥遥无期了，玲姨曾经有恩与我们，于情于理，我们都要在临行之际去向她辞别。

因为知道了沈奕可次带我去后山的那条捷径，所以只用了半个小时，我们来到了那座废弃的院落里面。

出乎意料的是，乔姨居然也在，她躺着那张藤椅，正看着湛蓝如水的天空发呆。一看到我和洛英走进来，便“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厉声说：“你们两个怎么来这儿了？谁让你们来的？说。”

玲姨听到声音，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淡淡地说：“乔远，不必大惊小怪，她们早来过这里了。”

乔姨又愤愤地对玲姨说：“合着连你也被这小丫头勾住魂了？”

玲姨也不理会她的暴躁，只是笑意吟吟地看着我们，那神情，似乎早已经算准了我们要来和她告别。

我走到她面前，刚要说话，乔姨却突然又冲了过来，霸道地拽住我脖子的那粒玉坠说：“丫头，你实话告诉我，这个小玉坠，当真是阿可送给你的吗？”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

玲姨也在旁边说：“我可以作证，确有其事。”

乔姨悻悻地放下玉坠，却又怒视着我说：“你已经怀孕了，知道吗？怎么还可以爬山呢？我告诉你，这孩子要有个什么闪失？我一定要你好看。”

玲姨叹口气说：“乔远，不要这么凶好吗？她才十八岁，难免缺乏经验，你以后在身边提醒着是了。”

乔姨也不再说话，转身又躺回了藤椅。

洛英这才如梦方醒般扳过我的身子，难以置信地问：“什么？何西，你怀孕了？你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哪里来的孩子呀？”

我忙冲着她摇头，示意她赶紧闭嘴。那乔姨性格喜怒无常，万一哪一句话踩到她的尾巴了，指不定又会召来一顿怎样的责骂呢？

洛英心领神会，便沉默着不再说话了。

玲姨又看着我平坦的小腹，问：“这孩子，是阿可的？”

我赧然地垂下头，低声回答：“是的。”

玲姨慈爱地摸着我瘦削的肩膀说：“好，很好，夫人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

我不禁心想：夫人在天之灵？她说的是谁？沈奕可的母亲吗？

玲姨又端详着我的脸，说：“气色倒是不错，只是太瘦了一些，丫头，为了给阿可生一个大胖小子，从今天开始，你必须要好好的调养身体。”

乔姨在旁边不屑地说：“神经病，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呢？”

玲姨依旧不和她计较，只是反复地嘱咐我要保重身体。

第二天，我一大早起来，在洛英的帮助之下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物，刚准备离开，刘小月却出现了。 她站在门口，不依不饶地继续追说：“小西，你也快走了，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大少的？”

我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低头装作没有听见。

刘小月愤怒了，她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怒吼：“好你个白眼狼，还在伪装无辜是吗？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若你的孩子不是大少的，那个凭空蹦出来的乔姨为什么要带你走？还不是怕你身份卑微在幽幽阁混不下去吗？哼，我苦心安排你跟大少床你死活也不愿意，却偷偷地跑出去和他野合？你这样做，和那个贱人青可又有什么两样？”

我挣脱开她，冷冷地说：“你还想怎样？我不是让你留在幽幽阁了吗？”

“那又怎样？你欠我那么多的人情，偶尔还一次难道可以全部抵消了吗？何西，你给我记住，即便是你为大少生下了孩子也无济于事，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大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明白吗？”

我实在不想再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了，拉开抽屉，拿出她曾经奖励给我的那叠钞票，默默地放在了她的面前，刚要错身离开，她却又拦住了我，问：“什么意思？”

我无力地说：“没什么意思，没有陪够你三年，自然不能再接受你的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