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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0|第八十五片龙鳞(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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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片龙鳞(二)

真要说起来,摘星已经不记得初心萌动时的羞与爱恋时的甜,在她最后的记忆中,已经只剩下那铺天盖地的指责与厌恶,还有人人得而诛之的骂名,以及刺骨冰冷的寒潭,穿入琵琶骨的锁链,日日夜夜经受烈焰焚烧的五脏六腑,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似乎只要她还喘着一口气,她就是臭名远扬的魔女,天生魔胎,便注定不得善终。

她被囚于无业宗寒潭下时,曾无数次地想过,若是一切能够回到最初,她宁可与父母死在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也不愿被师父带去无业宗,说是要洗去她身上罪孽因果——可她从出生以来,又害过谁?是谁杀了她的爹娘,却要推到她头上?

无业宗远没有看起来光风霁月,有人的地方便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便有勾心斗角,她在门派中举步维艰,人人嫉妒她是道慈真人的弟子,又忌惮她是魔胎,宗主及几位长老更是将她视为心腹大患,唯恐哪日她学成,使这一身本事为祸人间,造下杀孽。

他们总是这样说。

“你是魔胎!你是命中注定的大魔头!”

“你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你活着就是一种错误!”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直到有一日,她真的堕落成魔,这群正道人士才拍掌道:“我说什么来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终究是堕入魔道了!”

“就算再怎么教导她也终将步入歧途,倒不如最开始便将她杀了!也好过如今!”

“魔女受死!”

但是想想,又是谁逼她入魔?

她也曾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修士,每日只要按照师父教导的修行便好,可这世上似乎没有人愿意相信她不会堕落,他们时时刻刻紧盯着她,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归咎到她头上,无论宗中发生什么坏事,只要往她头上推,那么所有人就会站在一起指责她。从小到大,她不知道背了多少黑锅,而当她解释的时候,从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只有师父待她好。

那时她不懂,以为这好,永远不会改变,可惜后来她才明白,他待谁都是一样的,在他心中,她与路边的花花草草没什么区别,因为她不过是个魔胎,不过是他慈悲心发作时领回来的小可怜,给她吃给她穿,她便应该感恩戴德,怎么还敢渴求庇护?那样的好,脆弱单薄的像是初冬水面上结的一层薄冰,看似美丽无比,轻轻用手指一碰,便会迅速碎裂开来,融于水中,无迹可寻。

他亲自穿了她的琵琶骨,废了她一身修为,将满头白发沧桑如老妪的她囚于寒潭之下,日日夜夜,她没有一刻不在恨!

那份朦胧的爱意,甚至没有来得及发芽结果,便已经被彻底扼杀掉了,也许那根本就不是爱,如果当初,在举步维艰的无业宗,也有另外一个人待她好,无论是男是女,她都会爱上对方,那不是爱,那只是一个可怜虫,在摇尾乞怜。

爱是懦弱的、无能的象征!

小肥啾们眼见平日里宛如皮皮虾的师姐身上迸发出惊人的气势,一个个吓得羽毛炸起,啾啾啾个不停。

摘星慢慢扭过头,看向窗台上的一排小肥啾,它们真的很肥,都不知道翅膀能不能带得动它们起飞,小肥啾们抱成团瑟瑟发抖,喊她师姐。

师姐?

无业宗乃是名门正派翘楚,向来厌恶邪祟,是绝不可能收精怪入门下的,妖修在这些正道人士眼中,天生低人一等,情绪感骗不了人,此时此刻,摘星甚至想要扑进她怀里哭泣。

是她抢了另一个自己的人生?还是说,从前种种,才是一场梦?

“过来。”

她乖巧地凑过去,被玲珑一巴掌拍在脑门上,霎时间一阵清凉刺入脑海,被遗忘的二十年记忆如潮水般汹涌浮现,过了好一会儿,摘星才扁着嘴:“师父!”

说着就扑进了玲珑怀里,在师父胸口一顿蹭,蹭的玲珑想把她给踹飞。

她拎着摘星的衣领把她丢回隔壁躺椅上:“别这么黏糊,小心我把你丢海里去。”

此时此刻再看大海,摘星也充满了依恋。

她的人生,从幼时开始便没有什么快乐的记忆,她怕丢了道慈的脸,因此拼命修炼,可宗中总有人针对她,她又不能和道慈说,他往往一闭关便是十几二十年,放任她一个人在外头,又有谁会认真教她呢?旁人生怕她学会了修炼法门便杀人,刻意糊弄,因此二十岁那年,在宗门大比上,摘星丢脸万分。

她被刚入门不久的练气弟子摁在地上爆锤,对于宗门大比“点到为止”这条规矩,似乎在她这个魔胎身上并不适用。她因为魔胎的身份百般自卑,生怕被赶出无业宗,愈发谨慎小心唯唯诺诺,可从来不曾得到丝毫善意,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与怀疑,还有不知从何而起的恶意。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讨厌自己的人原来那么多,道慈在无业宗地位崇高,想要成为他弟子的人不计其数,可那么多惊才绝艳的天才都不能做到之事,却叫她这么个魔胎捡了漏,焉能令人信服?

更何况道慈真人丰神俊朗,宛如神君,爱慕他的女修多如过江之鲫,便连门派中号称修仙界第一美人的宗主之女飞絮仙子,也对这位道慈真人情有独钟,飞絮仙子在无业宗一呼百应,她讨厌的人,别人怎么能不帮着踩上两脚?

可笑她遍体鳞伤,却要自己想办法采草药包扎处理,伤还没好,便又按照规矩被丢入秘境历练,可惜她命硬啊,愣是活着出来了。

然而出来了又能怎样?面对好不容易见到的师父,她连自己的委屈难过都不敢提——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她,没有人会。

而大海是不同的。

大海用宽广的胸怀拥抱了她,认同了她。

摘星看向玲珑,学着玲珑的样子捧起一杯五彩缤纷的饮料,咬住吸管,酸酸甜甜的很是好喝,她舔了舔嘴唇,玲珑道:“你也该出岛去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结你的因果。”

摘星吓了一跳:“师父,你是要赶我走吗?”

与道慈做了数百年的师徒,竟都不如这二十年来得快活自在,在摘星心中,师父这个称呼,显然玲珑早已占据上风,至于道慈?爱谁谁。

即便曾经真的有过爱恋,也在日复一日的烈焰焚心中,被烧为了灰烬。

“你父母的仇,难道你不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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