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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回逛新城红桌忆红肉 回旧村黑夜坐黑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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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过去旧年月,社员四季不得歇。

缺吃少穿生活紧,运输全靠人力拽。

早年三角全家暖,今日十元爷孙热。

百般生意皆可干,千万不要买黑车。

笑话凭嘴捏,意思比火烈,农民不洗澡,垢痂把虫灭。

物价贵得多,市面货不缺,城乡旧貌变,喜看好年月。

闲谈杂论不要多,书接上文继续说。上文说道:常大伯在状元楼的赛诗会上几次发言,都和众人观点不同,赛诗会场明显出现了对立局面。玉顺唯恐兄长成为众矢之的,他便设法扭转局势,自己说了一则笑话故事,硬把剑拔弩张地对抗局势,变成了嘻嘻哈哈的说笑会。故事说榆树皮为了把亲家多面锉往回赶,想尽了千方百计也未能如愿。最后便斯文扫地,指桑骂槐地指着草人骂亲家不是人,如果是人,自己就回去啦,断无常立于此之理。

上文说到这里,玉顺又觉口干舌燥,起身倒水,有人就想说自己另外的笑话。雷鸟先生的夫人坚持着说:“你们别急,先让玉顺把这么有趣的故事讲完再说。”

玉顺喝了口水,接着说道:“榆树皮自以为亲家这回没话说了,但他万没想到,多面锉只窘了一会,马上还击着说:‘亲家所言极是,这东西的确不是人。你看它浑身上下,连一点肉都没有,是人就应该有肉,他要是有了肉,自然就回去啦。’

榆树皮对多面锉的话无言以对,只好默默地往回走,多面锉还是跟着回到家里。

这位榆树皮先生费尽心机,也无法赶走这个讨厌亲家,急得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头上的头发也白了不少。最后,实在想不出比较文雅点办法就往炕上一躺,不起来啦。多面锉无人作陪,一个人坐着没有意思,干脆也往炕上一躺,给他来个你睡我也睡。

二人谁不理谁,一直睡到半夜时分,榆树皮装着睡熟说梦话。翻个身蹬多面锉一下,嘴里囔囔着说:‘嗯----没米啦,’又翻过来再蹬一下说:‘嗯-----没麺啦’。

多面锉何许人也,怎能不知他的心思,自己也学着他的样子说梦话,翻个身蹬榆树皮一下说:‘嗯----,今天不回去,明天不回去,’翻过来再蹬一下说:‘嗯-----后天还不回去。’

榆树皮实在忍不住了,一骨碌翻身坐起,往日的斯文一扫而光,指着多面锉大声吼道:‘不回去,不回去你就死到这。啥亲家吗,简直成了癞皮狗啦。’

多面锉也翻身坐起,不紧不慢地说:‘死不了还要吃哩。癞皮狗总比骗子强吗。’

两个人坐在炕两头分庭抗礼,这个骂那个‘骗子、无赖’;那个骂这个‘死狗、蛇皮’。二人一直骂天明,还是旗鼓相当,最后终于宣告断亲,从此永不来往。”

玉顺的故事终于讲完了,大家议论了一番,有人说:“这样的人何必要结亲家,一个人过着永远不会吃亏。”

还有人说:“这样的啬皮世上的确不少,活着有啥味气。”

刚才要说笑话的那人又说:“玉顺说的这个故事很有意思,我给大家讲个更好笑的笑话吧。从前有个农民,住在旱原地区,有次进山打柴,突然间天降大雨,这个农民慌不择路,急忙躲进附近一个山洞里。进去以后才发现,这个山洞正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毒蛇洞。

这个农民反应迅速,拧身就往洞外跑。情急之中,却比一块石头绊了一跤,幸好头和双手已经扑到洞外,他就拼命地往外爬。可是,还是迟了一点,双腿已经被一条大蛇紧紧缠住。接着,就有很多毒蛇张着牙、吐着信扑过了来,在他身上、腿上乱爬乱咬。

这农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把眼睛一闭,嘴里叹着气说:‘完了,完了,这回彻底完了!’他想跑跑不了,只能一动不动地爬着,任凭毒蛇在自己身上乱咬一通。

过了许久,这个农民并没有死,身上也不觉得怎么疼痛,他慢慢地睁开眼睛一看,那些凶恶的毒蛇全不见了。自己活动活动身子,啥都好好地,马上爬出洞外,正好大雨过去,他便收拾好柴担,挑着回家去了。大家谁能知道这是啥原因吗?”

全场的人你看看他,他看看你,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人看着大家又说:“我谅你们没人知道,纵观在座诸位,可能只有玉顺他哥一个人知道。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自己说出来,我还是替他说了吧。因为,农民一辈子都不洗澡,那些蛇的毒牙,根本咬不透他身上那层厚厚的垢痂。它们疯狂地咬了一阵子后,只能无精打采地卷旗收兵。”

突然而起的笑声就像一阵狂风,把静如湖面的会场掀得巨浪滔天,整座状元楼也似乎摇晃起来。过了好大一会,还有人双手捂着肚子,眼睛瞅着常大伯说:“真有意思,原来农民一辈子不洗澡,还有这么大的好处,关键时还能救命。”

有人附和着说:“是呀,是呀,咱们也应该学学人家的光荣传统呀。现在正在开放搞活,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外国的先进经验都可以引进过来学,何况是咱们中国的。”

有人继续打趣着说:“恐怕不行,那可是人家农民的专利,咱们可不敢侵犯呀!”

会场的人你一言,他一语,都在嘻嘻哈哈地说着笑着。玉顺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叫他哥来这种地方,现在只能难为情地看着哥哥受人奚落,自己则无法帮他。

常大伯脸上并无窘色,只见他雄赳赳地站起身说:“诸位且不要笑,那位先生讲的故事不太完整,我可以给大家补充一下。且说那位农民因祸得福,回到家里,把自己遇险的经过给妻子学说一遍,二人正在诧异期间,丈夫忽然觉得自己身上轻松了许多,连忙仔细观看,原来是那层垢痂全部脱落下来,给地上掉了好大一堆。

妻子望着那堆垢痂说:‘啊呀,真不少哩,让我揽出去倒了吧。’

那农民低头看了看说:‘倒了怪可惜的,咱不如用它给地里施肥,兴许能起作用。’

于是,他们就把那堆垢痂揽到篮子里,均匀地施在了刚栽下的白菜地里。过了几天,同村人都来问他用的啥好办法,别人栽的菜苗全比蛐蛐吃了,唯有他家完好无缺。

他们就和众人跑到地里去看,他家的白菜地里死了一层害虫。从此以后,人们有了经验,发明了许多毒杀害虫的好办法。国家也在这项发明的启发下,制定了许多严厉的法律、法规,用来惩治那些危害国家,危害人民的各类害虫。”

常大伯说到这里,就有少数敏感之人意识到,常大伯是在含沙射影地骂他们。有人报复着说:“玉顺,我听说你哥就是个大啬皮。你刚才说的《两亲家拜寿》真有意思,可能就是讽刺你哥哩。你能够对事不对人,真是难得可贵,堪称大家学习之楷模也!”

玉顺站起身,义正词严地说:“你们不要胡说,我说的那个故事只是民间传说的笑话,历史悠久,并无所指。我哥是个农民,平时过日子是很节省,从不乱花一分钱,的确非常艰苦朴素。但他却乐于助人,在村里经常为乡亲们排忧解难,扶困救急,那可是有口皆碑的。

我哥一辈子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做啥事都光明磊落。年前不久,我国南方发生了极为少见的冰雪灾害,他把自己打工挣的两千元全部捐给了南方灾区。他的思想品位,我们在座诸位无人能及,他的人生境界,也不是一般庸俗之辈所能理解的。

请问在坐大家,我们谁有他这么高尚的品德?谁有他这么宽敞的胸襟?谁有他这么真诚的情义?我们大家每个月都有几千元的工资,可是,我们把白拿国家的钱用在了什么地方?不是花天酒地,就是胡嫖浪赌。谁想到了国家遭灾不遭灾,人民受难不受难?------。”

玉顺越说越激动,会场上有人低头沉思,有人不以为然,雷鸟先生也觉得不是滋味,急忙打断他的话说:“行啦,行啦,不要说啦,人和人咋能一样哩。有句名诗不是说:‘思过呀,论非呀’什么的。

总之,我家和玉顺是邻村,也常听到玉顺他哥的为人,口碑确实不错,有值得大家学习的地方。今天时间也不早啦,我现在宣布,赛诗会胜利闭幕。各人自讨方便,路远回不去的,住下也行,这里的客房多,我两个住不完。”

雷鸟先生的夫人连忙走到玉顺跟前说:“玉顺,你的路远,就不回去啦。今晚,咱们就住在这里。”

玉顺忙说:“如今交通方便,怎么都能回去。我和我哥还想到街上逛逛,坐班车回去挺方便的,就不劳师娘费心啦。老师,你们都在,我们就此告辞吧。”

老哥俩从状元楼出来,天色已近黄昏。玉顺知道兄长没有吃饭,这时一定很饿了,他就故意说:“大哥,我今天带你参加了赛诗会,你总该请我吃顿羊肉泡吧。”

常大伯生气地说:“什么赛诗会,尽是些啥人吗。早知这样,拿轿把我都抬不来。就这会还想吃羊肉泡,我看连烤红苕都不值。咱还是买几块烤红苕,拿着边走边吃,也不耽搁时间。天眼看就要黑啦,咱得赶快搭车去,要是撘不上车就真的回不去啦。”

玉顺又说:“你急啥哩?轻易不到县里来,这回来了就好好逛逛,美美吃顿羊肉泡再回去,你也趁次机会看看县里的变化。这几年,咱县里的变化可大啦,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新修了好多又大又宽的街道。城南市场规模很大,卖啥的都有,咱就去转一圈吧。”

常大伯走出状元楼的时候并不觉得太饿,经玉顺这么一提,马上觉得自己的肚子咕咕直叫,正在提着强烈抗议,他就加快脚步走着说:“想吃就快走,天黑以后就没车啦。”

玉顺跟在后面说:“不怕,不怕,没班车了咱坐出租。只有几十里路,怎么都能回去。”

常大伯的肚子饿得不想多说,只在前边快步走着看着,觉得县里的变化的确很大,比以前的省城都好,也不知现在的省城变成啥样子啦,自己就是应该看看。

玉顺跟在后面说:“哥呀,国家这些年改革开放,经济一下搞活了,到处都在起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咱们这几年没去过城南,可能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常大伯回答着说:“现在的社会,可算是国富民强的太平盛世,全国基本没有缺吃少穿的群众。可是,不法之徒还是大有人在,不正之风还是随处可见,不良现象仍然比比皆是。难道就没人知道症结何在?也不知那些搞调查研究的人都在忙些什么?”

玉顺说:“这还用得着调查吗?人心没底,欲壑难填,说到底,无非是人的基本素质太差。往后,随着人们的文化水平逐渐提高,这些现状就会慢慢改变的。”

常大伯忧虑地说:“恐怕不全是文化水平的事,我看现在这社会上,铤而走险、违法犯纪、贪污**的罪犯,大都是些文化层次较高的人。一般的无知百姓,倒是最容易满足的群体,大多数没有野心,只要能够生活下去,就会安分守己地往前走。”

二人正行其间,一股烤红薯的香味扑鼻而来。常大伯抬头望去,就见前方不远的小巷口,摆着个油桶做的红薯烤炉,烤熟了的红薯冒着热气,整整齐齐地摆在烤炉上边。他就对玉顺说:“兄弟,咱先买两块烤红薯,拿着边走边吃,也不耽搁时间。”

玉顺知道他哥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啥话没说,随他来到烤红薯的摊子跟前。卖红薯的是个中年妇女,穿着一条和黑差不多的白围裙;两个红彤彤的脸蛋上摸着一点黑灰,并不显得十分难看。她正忙着打发周围顾客,对刚走来的他俩根本没有注意。

玉顺打量着那个女老板,没顾得及时说话,常大伯便迫不及待地问:“喂,同志,红苕咋卖哩?”

那女人头都没回就说:“问啥哩,官价,两块钱。”常大伯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着又问:“同志,我问你烤红苕多少钱一斤?”

那女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说:“还铜子哩,铜圆都不用啦。你好像还在民国元年停着哩。我不是给你说了,两块,咋还问哩?你大概该去看看耳朵啦。”

常大伯拉拉玉顺的衣服小声说:“咱走,吃羊肉泡去。这女人心重地吃了石头啦,把红苕当人参着卖哩。咱不要她的,快走,快走,天都快黑啦。”

玉顺说:“哥呀,两块不算多贵,现在啥都不便宜。咱嫌贵就少买一点,不吃就不行吗。”他不管他哥同意不同意,就挑了两块红苕,叫那女人称了称,自己掏出十块钱递过去。那女人接过钱,给他找了四块说:“算了,多找两毛就不要啦,不够麻烦钱。”

常大伯把刚掏出的钱又装进口袋说:“唉,钱多了啥都贵啦,十块钱只能当一块着用。”

玉顺把两块红苕都塞进他哥手里说:“你吃吧,我中午坐了席,现在一点都不饿。”

常大伯的确很饿,也就不在推让,两手拿着两块大红苕,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老哥俩来到城南新市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尽管大部分商贩收了摊子,市场里的买家卖家还是不少。各种商品应有尽有,一家紧挨一家。真个是花团锦绣、琳琅满目,凡是世间与人有关系的东西样样齐全、无所不有,看得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怎见得:

河里没鱼市上找,一家更比一家好。

水中游的古怪鱼,天上飞的稀奇鸟。

这边海南黑芝麻,那边陕北大红枣。

七彩山鸡飞不起,八脚螃蟹没法跑。

大蛇睁眼看鸡唱,老鳖闭目听人吵。

割肉剁骨刀斧快,算账点钞手指巧。

熠熠发亮钻石戒,闪闪放光真珠宝;

家电质优种类全,花灯漂亮节能泡;

山珍海味特别多,土产特产真不少;

柜台摆满国产货,要买洋货不用找。

瓜果放香蔬菜嫩,调料刺鼻生姜老。

靠墙四周百果树,沿路两旁万花草。

诚信待客声望高,坑蒙哄骗牌子倒。

兄弟二人没看完,扫帚开始把地扫。

眼前没见羊肉泡,耳边直叫豆腐脑。

太阳下班玉兔现,华灯虽亮时不早。

常大伯对玉顺说:“兄弟,天都黑了,随便吃碗豆腐脑算了,卖羊肉泡的不知在哪里哩?小心时间太迟了没有车,几十里路哩,咱两个咋回去呀?”

玉顺觉得他哥平时清素惯了,轻易没机会出门闲逛。今天好不容易进趟县城,只想让他好好逛逛,吃碗羊肉泡改善生活。他就坚持着说:“哥呀,急啥哩?现在的车多的是,就是迟到半夜都有车哩。咱两个活了大半辈子,今天第一次一起出门,吃顿羊肉泡,也算是一生中的纪念吧。走,不远了,前边有条小吃街,全是卖饭的食堂。”

常大伯扭不过玉顺,只好跟着他走出大市场,过了古董巷,又经服装城,再越建材街,这才来到玉顺说的那个小吃街。只见里边人来人往、出出进进,比现在的市场热闹得多。

整条街都是:灯火彻夜通明,香气缭绕;吃客摩肩接踵,有饥有饱;店铺鳞次栉比,有炸有炒;门前摊点种类多,有烙有烧也有烤。迎接客人面带笑,送出又问好不好?怎见得:

豆腐脑,用勺舀,牛肉拉面筷子挑;

鸡蛋醪糟不用咬,大碗饸饹能吃饱;

小笼包子大肉饺,葱花油饼烙得好;

清汤丸子数不少,五香烤兔个不小;

扁豆凉粉随时炒,想吃油条在清早。

顾客掏钱肚子饱,老板抿嘴数钞票。

羊肉泡馍牌子老,忙得主人前后跑。

二人挨门走着看,家家空位都难找。

玉顺领着兄长,一连走过许多铺面,家家顾客都坐得满满的。最后来到一家火锅店隔壁,里边的地方不大,吃饭的人还是不少。七八张老式红漆桌子,张张没有空位,还有几个端着碗蹲在门口吃。出出进进的人络绎不断,把那块不大醒目的招牌都挡完了。

玉顺觉得不能再走啦,就分开众人往里走,常大伯拉住他说:“算了吧,这么多的人,吃到几时去呀?咱们还是在外边随便吃点,赶快搭车回吧。”

玉顺腿脚没停,挣脱他的手就进去了。常大伯问外边吃饭的人说:“喂,你们咋在外边吃哩?”那人边吃边说:“里边人多,太热啦,外边吃着凉快。”

常大伯又问:“这家地方背,生意也这么好,晚上人还满满的。”

那人又说:“这里的羊肉泡味好、肉多、价钱也便宜。你别看人家的门面不洋、设备不新,生意可好啦,来这里吃饭的人都是回头客,地方再背都能找来。”

常大伯听了这人的话就往进走,玉顺在里边看着两个人快吃完了,就站在他们身后等着。那两个人吃完饭刚抬屁股,他便把两张椅子拉到手里,叫他哥过来坐。

老哥俩终于有了座位,玉顺本来不善走路,今天一心陪兄长逛街,心里鼓着劲,倒不觉得太累。走进食堂就感到双腿酸软,浑身疲惫无力,往椅子上一坐就不想起来啦。

常大伯坐了一会,一直没人理他们,他就心急地喊:“喂,同志,能不能快一点,我们路远,等着搭车哩。”那几个服务员只顾忙自己的,还是没人理睬他们。

常大伯着急地说:“玉顺,咱不吃他的了,啥态度吗,只叫没人来。出去买点馍,拿着边走边吃,赶快搭车回去。你想吃羊肉泡,明天在咱们那里也能吃。”

玉顺实在不想走了,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既来之,则安之,跑了这些路,坐下好好歇歇。怕啥哩,他们忙完就来啦。没有车了不要紧,咱坐出租。”

旁边坐着一个小伙插言问道:“老叔,你们到那里去呀?”

玉顺说:“回家,在县西哩,大概有二十多里路。坐班车两块钱,出租车最多二十足啦。”

那小伙说:“出租车二十可能不行,最少都得要三十块,而且没人愿意去。主要是在晚上,拉着生人去生地方,一般的司机都害怕被抢,有敢去的也会漫天要价。你们要是打不上班车就坐我的,我今晚正好要到县西去,多走一点路,把你两个捎上。顺车便宜些,你们给十块钱,我把你们送到门口,既方便,又保险。”

常大伯说:“坐班车一个人才两块钱,两个人四块,你怎么就要十块,就这还说顺车便宜。”

那小伙笑着说:“老叔,十块钱还嫌多,你未免太细发了。我也是小面包车,比出租差不了啥。看你像个农民,不是来钱容易的干部、暴发户才给你说了十块钱。班车虽然便宜,你们坐不上了,出租车专门送一趟,那可不是几十块钱事,一般农民坐不起。”

玉顺忙说:“不说了,十块就十块,的确不算多。你可得把我们送到家里,我这人跑不动路。”

小伙爽快地说:“尽管放心,没问题。”

常大伯又说:“那你得等我们把饭吃毕。”

小伙笑着说:“这还用说吗,我也是等着吃饭哩,一会吃毕同时走。”

这时候,有个年轻女娃端来三个大碗,每个碗里都有两个烙饼,分别放在他们面前的红漆桌子上说:“这位老叔的话我们都听见了,忙的够不得招呼,还望不要见怪。老板见你们等着搭车,就对你们特别优先一下,自己动手掰馍吧,馍不够可以再要。”

那小伙说:“给我再来个馍,小伙饭量大,两个不够。”玉顺看着常大伯说:“哥,给你再要个馍吧。”

常大伯掰着馍说:“我刚才吃了两个红苕,这会不怎么太饿,晚饭也不能吃得太饱呀。”

玉顺掰着馍说:“我今天坐席吃得太多,两个馍可能吃不完,你得给我帮点忙。”他说着话就把自己多半个馍,掰地撂到他哥碗里了。

他们刚掰好馍,有个服务员就过来端小伙的碗。小伙看常大伯好像很急,就对服务员说:“先给这位老叔煮吧,他好像饿了。反正都是一块走哩,谁先谁后没有啥。”

服务员把常大伯的碗端了进去,玉顺看看哥哥的嘴说:“哥,你咋吃这馍哩?这是死麺馍,煮了以后才能吃,快唾了吧,一会就煮好啦。”

常大伯嚼着馍说:“没事,没事,我这肠胃是久经考验的,功能良好。平时就把半生不熟的馍吃惯了,吃这点死面馍算啥哩,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

玉顺看着他想:哥哥这人,一辈子出的力最大,吃的苦最多,生活条件最差,卫生工作也不讲究。没有用过保健品,没有吃过保健药,身体从来不检查,也没见生过啥病。比我们这些经常检查呀,保健呀的人结实得多。看来,人这身体,完全是咋惯咋来哩。正是:

人 在 世 间 随 环 境 , 天 长 日 久 都 适 应 。

脚 穿 棉 鞋 常 觉 冷 , 脸 无 遮 拦 不 知 冻 。

疾 风 吹 草 韧 性 强 , 温 室 育 人 最 没 用 。

贪 心 不 足 无 宁 日 , 清 贫 寡 欲 少 生 病 。

第一碗羊肉泡很快就煮好了,服务员端来冒着尖的一大碗,羊肉的香味直往常大伯鼻孔里鑽。他就不再客气,把碗挪到自己面前,先吃了一口,不由得脱口说出:“啊!真香呀!要是天下的农民,都能够隔三差五地吃上一顿羊肉泡就好了。”

玉顺知道他哥多少年来,没吃过这般美味,这时可能应该体会到,还是‘好饭吃着香’呀。他双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哥哥吃得很香的样子,自己心里真是舒坦极了。

可是,常大伯只吃了几口就停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本子,在上面撕了两张纸铺在桌子上,把碗里的羊肉片用筷子夹出来,放进嘴里一抿,然后放在铺开的纸上。

玉顺看着他的举动,非常诧异地问:“哥,你不吃捡那干啥?是不是肉没煮烂,你咬不动?”

常大伯说:“不是,这里边的肉片还不少哩。汤就够香的,我把这些肉片捡出来给小凡带回去。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的营养多,咱这老年人,吃饱就行了。”

玉顺听了哥哥的话,禁不住心里酸楚,泪水夺眶欲滴,连忙回过身偷着抆了半会,直到服务员把自己的饭端来放到面前才回过身说:“同志,给我拿两个塑料袋吧。”

服务员啥话没说,走到柜台里取了两个塑料袋拿过来交给玉顺。玉顺打开塑料袋,把兄长捡出来的肉片装进袋子里说:“哥,我今天把肉吃得多了,见了肉就不想吃,把我碗里的肉片也给你装上。”他不等哥哥说话,就把自己碗里的肉捡出来往袋子装。

小伙吃着饭说:“老叔,纸能包住肉吗,弄湿了不就破啦。你都那么大的年纪了,好像没进过食堂,食堂里都有塑料袋,吃不了的完全可以打包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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