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六、李蛤蜊苇林救父（2 / 2）

良心尚存，着急去救李老槐，暂放你一条生路！

瞬间，绿火球隐去。李蛤蜊宛若做梦一般吐出一口气波，手

足并用爬上洼顶，迎着大黄的急叫声奔去。过了半个时辰，他终

于奔近大黄。二黄早已赶到。他冲至老槐倒卧的水洼边，举起双

拳拼命捶自己的脑袋，痛叫一声热泪哗地涌出。爹，我来迟哩！

我真该死！黄昏时见你老人家身影，我就应放下虾食桶赶来！

老槐早已晕厥过去。

李蛤蜊扑入洼心背起老槐躏上洼顶。他急催大黄快去边防派

出所找三黄，叫金龙开摩托车赶至老海堤接应。

大黄无比机敏，仰颈急应一声，撒开四足蹿入苇林，劈开

条通道直朝西方的老海堤奔去。

李蛤蜊紧追大黄足跟，背着老槐急急地朝西躏去。二黄呼地

声蹿至他的足前替他引路。他肩背老父身段沉躏得慢。二黄见

大黄已蹿远，主人还落在后面，急得朝后不停催叫，汪汪汪，快

快快!

四周黑黢黢的，夜风一阵阵吹扫苇浪哗哗淹过李蛤蜊头顶，

他辨不清路径，只是紧踩着二黄的叫声朝前奔躏。他淹在苇浪底

下芦杆左旋右舞，芦叶不停地左劈右砍，他的脸鼻被薄而然利的

叶片割出一道道血印。他忍住痛焰快步朝前奔躏。躏出二三里地

远，他累得周身汗**涌，口鼻大张呼呼急喘。后背的老槐身段

滚烫，宛似一堆篝火紧压在背上。他躏入水洼微侧身段，将老父

灼烫红肿的左腿，按入凉水浸了一浸，降低几许烫火，急又向前

躏去。他躏至洼心淤泥吸紧足板吞没膝盖，一圈水波蓦地朝上

蹿箍紧腰腹。他双手抱紧老槐双腿，不让老槐身段下滑。老槐左

腿烫似篝火，经凉水一浸仿佛发出嗤嗤的响声。他拔起右足朝前

跨了半步，左足陷得深拔不出，急唤一声二黄快来帮我！

二黄已蹿至洼对面，它跃入洼心一口咬定李蛤蜊的前襟用力

朝前一拽。李蛤蜊心神一振，猛地拔起左足，三步并做两步躏至

洼边攀上洼顶。二黄急蹿上洼来耸颈一摇，毛发上的凉水珠噼哩

叭啦甩上四近的蒲苇。李蛤蜊心急腿快又躪出几十丈远，喉间气

不够用，一阵苇浪涌冲过来，他被搡了个趔趄。他急叉双腿方才

立稳身段，胸膛扑扑急跳的心像只受惊的黑斑蛙，上下蹿动，差

点儿蹿出口腔，撞起一阵血浪，哗地冲向脑顶，忽又返扑进眼

眶，冲得眼珠火辣辣地痛。他闭紧双目吸了口气撑开阔大的肺

翼，这才将蹿跳的心按定。

背上的老父急促喘息之声响似霹雳，敲得李蛤蜊的心颤痛不

止。他呼嗤呼嗤急喘却不敢停下，迅即迈开足步朝前奔躏。躏着

副着，他听见二黄的叫声，或左或右或前或后飘移不定。他心里

疑感莫不是二黄迷了路?其实是他自己心急神乱迷失了方向。他

恍见足前的革林一片片斜躺下来，铺出一条条曲曲折折的通道。

他双足踩定通道朝前急奔，奔着奔着，足前通道蓦地一滚，化为

条粗壮而又硕长的蝮蛇。他心里连道跷蹊，蝮蛇不是被老父踏

入淤泥了吗?为何阴魂不散又活转来?在我足板下不停地蠕动

游走。蝮蛇腰身曲弓起来，头向尾尖爬去，张嘴咬定尾尖结成

道圆曲的蛇环。环面冒出千百只吸盘，紧紧吸定他的足板，使他

无法跳下环去。他足步划出一道道圆圈，辨不清东南西北，似条

失去双目的盲鱼，在黑沉沉的苇林里不停地奔游。苇林头顶堆满

墨黑的水云，夜风吹来扫去，水云被吹扫得旋转起来，苇林随之

旋转起来，他脑袋不觉也旋转起来，足步也旋转起来，身段在苇

林里不停旋奔。

二黄头脑清醒，咬着李蛤蜊的裤管朝西拖拽。他怒冲冲地踹

了二黄一脚，兀自在黑沉沉的苇林里转着圈儿。

突然，墨黑的苇林头顶浮起一盏金黄色的灯笼，射出熠亮的

光波飘旋至李蛤蜊的头前。蓦地，他双目涌出一串喜泪，心里急

叫这定是苍天被我孝心感动，送来一盏神奇的灯笼替我引路。这

下可好哩，昏厥的老父遇见了救星！

金灯笼悬于苇林之上漾晃出一层暖热的光波，黑沉沉的夜海

里显得很亮很亮，宛若一颗金灿灿的霁日镶嵌于一方无边无垠的

墨玉核心，色彩极绚丽诱人。李蛤蜊刚才还被四周阴冷黑暗的氛

围紧紧包裹着，转瞬间仅凝望了金灯笼一眼，顿觉胸间驶出一条

斑斓的舟楫，将载着他与昏厥的老父荡向生之彼岸

金灯笼发语，快随我向西飘行。李蛤蜊听出这是名姑娘嗓音

忙问，姑娘，你是谁?金灯笼回，我是小雌麂！李蛤蜊说，我为

何认不识你?金灯笼回，你肯定认识我！李蛤蜊说，听嗓音很

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金灯笼怨怒地说，那年隆冬，

你杀死我母弟俩人！李蛤蜊叹道，唉，近几年我承包几百亩对虾

池，早起晚睡劳作艰辛，将许多该记的往事挤忘！

金灯笼刚欲朝西飘行，却又急停下来，冷冷地对李蛤蜊说，

你定要想清这件往事，我方能替你引|路！李蛤蜊无奈只得一件件

回溯往事，口中喃喃发语。这件不是，那件也不是。噢噢噢，想

起来了。忽地，他噤了声惊出一身冷汗。那年隆冬他杀死了一对

母子麂，这姑娘刚才说名叫小雌麂，他们原是一家人。天呐，她

今夜前来复仇，我却还把她当做救星，真是蠢透了！唉唉唉，善

恶终有报！李蛤蜊一脸沮丧，勇汉之气立时没了，慌忙转身后

退。退没几步又收住了足。背上的老父烫似篝火性命危急，他只

得转过身偷偷迈出足步想绕过金灯笼西去。

停足！金灯笼怒喝一声。李蛤蜊慌忙刹停足步。金灯笼说，

你别想耍小聪明绕过我西去。李蛤蜊既惊且惧，神情凄伤语调结

结巴巴地讨饶。姑娘，那年我饥得眼里冒出绿火，误杀了你老母

幼弟，我悔青了肠啊！今夜你若杀了我，我也绝无半点怨恨！金

灯笼怒问，你纵容精猴举锹撵獐，为何又想开杀戒?你养对虾赚

了大钱，吃穿不愁，为何还想滥杀濒临灭绝危境的珍稀野物？

李蛤蜊理背舌头短，嘴里像含了猪卵蛋嗫嚅起来。金灯笼冷

凛凛地说，你杀心未净，时不时冒出凶野之念，应受严厉惩治。

掌嘴！

一头雌獐从苇林里跃出执行了金灯笼的命令。啪！李蛤蜊右

半边脸起了一声骤响，立时红肿起来。李蛤蜊流出悔恨的泪水，

发出凝重的自语。掌得好！一个巴掌怎抵过你老母幼弟两条性

命！金灯笼说这是帮你驱净残存的杀心！李蛤蜊虔诚地忏悔，我

将铭记你的话语，告诫后代子孙与麂群和睦相处。金灯笼戒心很

深地说，滩民里隐藏盗猎贼，额我们父女性命。我们必须昼

夜提防！李蛤蜊宽慰，我儿金龙拳功高强定能帮你们擒拿！

突然，苇林头顶起了一阵疾风，一盏红灯笼飘近急催，闺

女，你还磨蹭什么?快引路西行，李老汉性命危急！红灯笼发出

公麂的嗓音。金灯笼急应一声朝西荡去。李蛤蜊泪水盈盈向红灯

笼投去感激的一瞥，便紧追金灯笼朝西躏去。黑沉沉的苇林头

顶，金灯笼漾晃出黄亮亮的光波，荡开浓湿的夜幕，劈退阴冷的

寒气，替李蛤蜊照出一条西行的路。李蛤蜊躏得快，金灯笼飘引

得快，李蛤蜊躏得慢，金灯笼便飘引得慢。金灯笼或徐或疾向西

方的老海堤荡去。李蛤蜊背着老父紧紧追随。

二黄赶了上来。它在后面搏杀精猴。精猴隐于水洼边欲将李

蛤蜊父子截入水洼淹死。二黄发觉便与他勇猛拼杀，噬得他手臂

血水淋漓。精猴负痛遁去。

二黄蹿至李蛤蜊足前，对着苇林头顶引路的金灯笼连声怒

咬。李蛤蜊低骂一声，二黄?你瞎了眼！金灯笼是救命恩人！二

黄急忙刹停口齿。

一个时辰转瞬逝去。李蛤蜊紧追金灯笼的光波躏出苇林，穿

过黑沉沉的草海，终于奔近老海堤攀上堤脊，累得双腿一软跪卧

下去。

一辆摩托车从堤顶的石子路上急驰而来，车灯宛若一把劈天

剖地的大刀片，劈得浓重的夜色直朝两侧退倒。转眼间射近，刹

停，金龙跳下座凳，大黄三黄飞下挂斗。李蛤蜊抱着老槐爬入挂

斗。金龙旋过车头加大油门直向海凤镇驰去。大黄、二黄、三黄

紧追摩托车旋起的尘土撒开四足风驰电掣般地朝前奔蹿。

一九九三年十月于合德

二0一八年二月润色于合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