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八、饥极的草鱼秧(2 / 2)
来。秀腮狠了狠心,抬高了身段,横亘在棒前,希冀拦停狂游的
长阵。然而,一尾尾草鱼秧失去了稚嫩的理智,把生养自己的亲
生母亲,当做了拦堵觅食之路的仇敌,怒冲冲地撞上前去。当即
有十几尾撞断了头颈,自毁了不应毁去的性命。后面气势盛怒的
草鱼秧,仿佛对前面刚毁去性命的草鱼秧视而不见,疯了似地拼
命向前冲撞。一个个皆被秀腮的身段拦定了。后面狂游的草鱼
秧,忘了前面已被拦定,仍是机械地朝前猛冲,哗哗哗地冲压上
前面的躯体。转瞬之间,被压在下面的草鱼秧,已有数十条、数
百条被压断了脊梁,窒息过去。
秀腮心痛极了,恨不能用自己的性命,换下已逝去的草鱼秧
的性命!秀腮本想牺牲领头狂游的几尾草鱼秧,拦停狂游的长
阵,救下数十万尾草鱼秧。但没料及所有儿女尽皆饥失了魂魄,
一个紧接着一个冲向前来。倏地,秀腮双目涌出大股大股的泪
波,急将颤痛抖动的身段向后一抽,沉下头颈,让被拦挡的草鱼
秧长阵向前游去。秀腮旋过身段,向前冲出几丈远,迅即摆动尾
柄,翘起万分沉重的头颈,轰地一声,射出了急速摇荡的池波,
向孵化宝里磨豆浆的玉生,送去无比危急的警讯!秀腮尾柄用力
过猛,肿裂的产门痛极了,躯体射上池空时,痛火似千万把尖
锥,刺得整架骨骼软若一把枯蒲,双目浮起一阵黑雾,恍觉雨后
清碧的穹窿,直向腹下飘旋,腹下的池波,哗地翻飞上头顶。秀
腮恍见饥极狂游的草鱼秧长阵,蓦地停了下来,散成数千数万一
群的孩童,启开双唇,大口大口地啪食,从四面八方飘来的嫩香
的豆浆…
玉生在孵化室里,趁着下雨,一连磨了几天豆浆。他见雨一
停,舀满两只水椋,刚想挑去池边喂洒,突然,听见池头起了一
声巨响。他以为乌鱼王借着风雨的遮掩,蹿入了池内偷噬草鱼
秧,秀腮与它发生了拼搏。他急忙弃下扁担,绰起九齿钢叉,猫
下腰一个尖步跃出孵化室,怒骂一声,直向池顶奔来。他奔上池
顶,路见池边出现了一道粗长的圆环,绕着池边飞快地旋转。他
顿吃一惊!急忙眨了一下双目,站定足步,复又扫去,只见圆环
头顶溅起一层层白色的水浪。他忙蹲下双腿,俯颈一扫,霎时惊
得身段一晃,心室一颤,惊呼一声。天哪!满池的草鱼秧,为何
组成圆环绕池狂游?莫不是水魅附身,犯了疯症!
玉生迅即旋过身段,奔回孵化室,抽下铺床的几张芦席,急
又奔回池顶,跳至池边,立起一张芦席,隔挡在池边的水波里,
阻断了狂游的草鱼秧的路径。他忙又奔至池东、池西、池尾,各
立起一张芦席,将草鱼秧狂旋的圆环隔为四段。初时,草鱼秧冲
近芦席,蹿出水波,希冀跳过芦席头顶。但芦席顶极高,跳不
过,又回落进水波,挤涌在芦席前。芦席柔软,富有弹力,草鱼
秧狂游的阵势一推,向后一凹,复又平直起来。数下推过,芦席
并没被推倒,狂游的草鱼秧损了疯劲,便停下了身段,渐渐地减
少了狂游的势头。
玉生心里稍觉宽慰。他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叭地甩在足
下。他顾不得歇口气,急忙奔回孵化室,挑起一担豆浆赶至池
边,用短柄铜勺舀起,洒泼向池波。挤聚于芦席前的草鱼秧,忽
地弃下狂游的疯劲,直向豆浆落处的水波扑去。顿时,铺着白嫩
豆浆的波面,挤满了密密匝匝的草鱼秧的头。玉生双眸一亮,原
来连下了几天凉雨,草鱼秧无食可啪,饥极伤神,野了心魂!我
真该死!为何不趁雨小时,泼洒十几担鲜豆浆呢?瞎!
玉生怨恨自己疏忽。他用力跺了下足板,急将一担豆浆泼洒
光了。迅即挑着空椋跑回孵化室,舀满两只椋子,急又跑回池边
泼酒。十几担豆浆泼过,狂游的草鱼秧长阵散成了几十群,扑入
了白嫩的豆浆波面,一个个张开饥唇,大口大口啪食,池面荡起
一阵阵欢快的唼喋之风。
玉生扫视波面时,扫见了池头水波上飘卧的秀腮。他连唤数
声。秀腮头不翘尾不摆,并无丝毫回应的水声。他又吃了一惊!
急忙跃入池波,游至秀腮的身边,双足踩着水,将秀腮托至池
边。秀腮鳞甲滚烫。他这才看见秀腮的产门红肿得厉害,是受细
菌噬咬发了炎症。他的心痛极了,忙将秀腮抱入孵化室,在产门
红肿处,涂抹了消炎杀菌的青霉素软膏。他又熬了退热的中草药
汁温凉后灌入秀腮的口腹,复又将秀腮抱入池中。草鱼秧似乎懂
事了不再喧哗嬉戏。
秀腮昏昏迷迷地静卧在池面。玉生极忧虑池内的数十万尾草
鱼秧失去生身母亲,日夜守护在池边。夜的黑潮漫过池坝,抹去
秀腮昏迷的身影。玉生点亮了马灯挂在池边的叉柄上,燃着一枝
苦辣的烟提神。池顶的夜穹墨蓝墨蓝的,白亮的星斗似萤火虫在
穹顶浮游,翅翼簸漾下一片片萤光的粉屑,悠悠忽忽地飘上秀腮
鳞甲。池坡的茅草丛里,油葫芦、金钟儿、纺织娘的鸣声,一阵
阵地浮升起来,夜风掬入掌心,轻轻地簸过秀腮的面颊。池面上
蚊蚋汹汹地卷扑过来,叮痛了玉生的脚脖,他气怒地扑打,蚊蚋
仍是涌似潮水,一波一波地扑来乱咬。忽地,他想起秀腮静躺在
池面,一定被蚊蚋咬痛了。他急忙立起身来,跑至近处的池坡,
拔来一大抱艾蒿堆在上风,用干草点燃。凉湿的夜风推着艾烟蒿
雾,一缕缕地拂过秀腮的身段,汹汹地蚊蚋之潮,被扫得缓缓地
向后退去。
清凉的露水,连续三夜泼湿了玉生的双肩。橘红的朝日,三
度杲杲地浮上玉生凝满露水珠儿的发顶。秀腮的身段退了高热,
悠悠地醒了过来,慢慢地拗正身段,缓缓地将头颈移向草鱼秧啪
食的水波。秀腮无比慈爱的眼波漾去,见儿女们已停止了狂游,
散成了千百尾一群的正常情态,面颊浮起了宽慰的笑纹。有一群
草鱼秧眼尖,见秀腮醒了过来忙游近看望。玉生为让秀腮休养病
体将草鱼秧吆走了。
玉生割来一大抱青嫩的芦尖,撒在秀腮的头前。秀腮身段仍
很绵软,只啪嚼了几枝便无力再吃了。玉生见了十分忧虑,怕秀
腮病体恢复慢,池中数十万尾草鱼秧照料不及会发生意外。他没
有鳞鳍和鰓鳔,无法在池中巡游,对草鱼秧的活动摄食情况难以
看清,一旦草鱼秧生了病救治可就难了!
玉生急忙从孵化室挑来了豆浆渣,撒在秀腮的唇前。秀腮轻
轻地啪食起来。豆浆渣稀而柔软,极富营养,秀腮啪食省力,病
体恢复快。玉生怕秀腮吃惯了嫩芦苇,肠胃对豆浆渣不适应,易
患肠炎,便又将大蒜、地锦草、乌桕等中草药的汁,拌在豆浆渣
中,让秀腮啪食。一周后,秀腮产门肿痛消去,躯体恢复了健
康,精神又旺发起来。
秀腮弯了一下尾柄,感觉臀鳍四近一点儿也不痛了;接着,
又弓了一下脊背,顿觉鳞甲十分硬朗;末了,又划了一下胸鳍
立觉鳍柄非常有力。秀腮兴奋极了,数日来的气怒忧愁一扫而
光,忽地昂起头颈,掣动阔尾,犁起一道粗壮的水杠,仿佛像睽
违数十载似的,向欢快啪食的儿女们游奔而去。秀腮边游奔边发
出一声怒鸣。乌鱼王?你这水国的凶魔,我又有勇力与你鏖搏
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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