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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东番一夜秋风至(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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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得岸来,沈寿峣顿时活跃,恢复了几分少年人的天真与锐气。

他见港中沿着堤岸上铺设着两根平行的铁条,顿时来了兴趣仔细观察起来,铁条之间似乎是用横卧的木梁支撑固定,每根木梁都比大腿还要粗些,每隔数尺便是一根。而铁条上面则架设着一辆辆人力推动的平板大车,那大车的轮子竟然也是铁的,在铁条上滚动发出隆隆之声,很是惊人。这平板大车看上去都极能负重,沈寿峣见只要两三民伕便能推动满载的大车快速移动,也是咋舌不已,听船主提及才知道原来这是澳洲人的铁轨。

‘澳洲人还真是能工善技。’

沈寿峣早就听说过澳洲人的名头,在福建时还见过许多精巧的渡来澳洲奇货,现在看到这不用多少气力便能装载如此重货物移动的板车和铁轨,心道原来只是增加两根铁条便有如此奇效,难怪澳洲人要大量采购福建的铁料,只片刻间,少年甚至得出了用畜力牵引恐怕效率还能再提高一倍的结论。

但这一结论才刚刚得出,马上便被打破了。

因为就在这轨道的尽头,随着一阵汽笛声响起,刚刚装了一多半货物的一长列平板大车便沿着铁轨驶了过来。那些大车上的煤炭与货物足有小山样高,但这一回居然没有一个人去推动,但速度却似乎比那些使用人力的还要快上许多,沈寿峣甚至在那些平板车上寻找起风帆来,但同样是一无所获。

如果非要说这车上有什么东西能够替代人力、畜力甚至风力,那么唯一可疑的恐怕就只有挂在平板车队列最前面的那台黑色机器了,足比九斗橱还大的铁皮柜子,上面横躺着一个铁皮圆桶,‘铁桶’上还立着一根圆形铁管,如佛郎机炮筒一般。这些东西同样安置在带轮子的平板车上,只是铁柜外面还有许多金属杆子与旁边一个轮子连接,看样子也是铸铁打造,铁造的飞轮又连接着平板车下的轮子,想来正是依靠此物驱动这车列前行。那圆形铁管中不断冒着黑烟,看起来应是一个烟囱,而桶身上面用油漆涂写了‘严禁烟的纸钞伴着旁边的阿拉伯数字透着新奇,是以当听说此地居然通行纸币时沈有容一行也入乡随俗,就在海关便换了一些,反正数量不多,而且离开时同样可以兑回银两。

沈有容家是出过殿试状元的,以他的见识自然明白这纸钞通行的天大好处,只是因为此物只能用于购买澳洲货物,故而所有进出此地的商人在离开时都会选择将钱花光,故而大陆之上尚未流传出来此物,他倒是有心收藏一些回去,也免得关于澳宋的消息口说无凭。

店家倒是体贴,早早备下温水淋浴,沈有容好好享用了一番,脱去两日风尘,等何乔远和沈寿峣再次聚齐时已到了日薄西山之时。

明石道友果然没有爽约,入夜之前他如约而至。

简单介绍了一番,他向沈有容表达了歉意,伏波军现役军人夜间单独出营需要履行一些手续,却并未透露其实下午他还单独去向坐镇此地的首长进行了特别汇报。

沈有容不以为意,来这一路他已经知道澳洲人令行禁止自有一番法度,他也是带兵之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对于明石的解释完全理解。

作为‘地主’,见沈有容一行尚未用饭,明石道友便熟练招呼起餐厅的伙计,点了几样时新的澳宋名菜,诸如辣椒肉丝、番茄炒蛋,又要了一瓶国士无双。

沈有容也是行伍出身,酒菜上桌很快便没了拘束,加之这些酒菜以往都闻所未闻,入口之后也极美味,众人心情顿时大畅。

明石道友在故人面前也没有过多隐瞒,将自己这三年来的事情大致与沈有容说了许多。

原来当初他自大明返回长崎不久,主公村山等安便在与末次政直的政争中落败,因为在大阪之阵中与丰臣家有些瓜葛而被末次家抓住了把柄,去年年底村山一族便被幕府处刑,他本人也被押往江户斩首了。代表长崎外町的村山家与代表内町末次家的长崎代官之争,既是西班牙多明我会与葡萄牙耶稣会的宗教利益之争,也牵扯到了丰臣与德川之间的暗流纠葛,而作为村山家的下级武士头目,在村山等安死后,过得自然不顺。

一方面身为切支丹武士不容于幕府,另一方面又因曾经亲近多明我会的背景无法得到耶稣会的信任与庇护,最后在走投无路之下明石道友无意间接触到了澳宋的首长,再次踏上了台湾开拓之旅。

没想到因为他过硬的军事素养和正直为人,又兼精通汉语,在加入台湾开拓团后便得到了首长的青睐,迅速在驻台伏波军中崭露头角,在几次对海匪的顺利清缴之后,如今已升为班长。当初跟着他到过大明的正木矢次卫门、柴田胜左卫门两名属下也都归化了澳宋,柴田胜左卫门前段时间跟随舰队去了吕宋执行任务,正木矢次卫门则是在北面的安平港当值,像他们这样投奔澳宋的日本切支丹还有许多,无论青壮老弱,元老院一概收容,几乎所有人都能人尽其用,不仅自己衣食无忧,还能靠着差事养家糊口。

“这么说澳洲人也如你们一般奉教?”沈有容知道明石道友和许多长崎武士因为村山等安的原因也都是天主教徒,既然澳洲人庇护明石,想必也是教徒一类,听明石的汉语比之当初益发流利,恐怕在这边过得不错,只是话语中多了许多辽东口音让沈老爷略有疑惑。

明石道友却没有认真接话,只是有些感叹,“奉不奉教如今无所谓了,倒是不意能在高雄见到军门,当年的恩德拙者还铭感于心的。”

“当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也是你辈无心凌犯中国,我这次还是听人说起如今东番气象一新,想来看看而已。”

何乔远也道:“我等初来此地,见样样事都透着新鲜,只是苦于没个向导。”

明石道友闻言笑道:“军门掌管福建海防,对台湾这里上心也是自然,不过元老院治下并无什么见不得人,这些日子从大明和日本过来的移民有增无减便是明证,拙者明日正好休沐,就陪军门转一转这高雄好了。”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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