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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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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自顾自说着,没有留心薛翃的脸色越发苍白,指尖也微微发抖,只是觉着女冠子沉默异常,正要转头看的时候,却见从前方路口,有一队仪驾走了出来。

小太监定睛细看,却见是四名太监前头引路,中间抬着一架肩舆,上头高高坐着的正是陶玄玉陶真人。

小太监笑道:“仙长您看,那不是天师真人吗?我看天师跟皇上相见必然很顺利,不然皇上不会赐许天师在宫内乘坐肩舆的,旁边还是郝公公亲自陪着呢。”

这宫中能乘坐肩舆的,也只有妃以上的才许。陶玄玉才进宫就能这样,可见皇帝恩宠。

薛翃便站住旁侧,等陶玄玉的法驾到了跟前儿,才举手道:“真人。”

陶玄玉早看见了她,此刻便也低头瞧了眼道:“你怎么在这儿?”

薛翃道:“出来走走。”

陶玄玉笑道:“起风了,先回去吧。”

于是仍是乘着肩舆,薛翃在旁随行,一块儿送回了放鹿宫,那陪着陶玄玉的郝宜又道:“皇上交代,让天师好生安歇,若有什么缺用之物,尽管吩咐他们。”陪笑说了几句吉祥话,才躬身退了出去。

陶玄玉好净,弟子们早备了艾草香兰的沐浴热汤,陶玄玉沐浴之后又换了一身衣裳,才出到外头。

众弟子一一上前拜见,又向陶玄玉详细禀告在放鹿宫的种种安置,陶玄玉从头听了一回,又略作调整。

这会儿天色已暗,弟子们已经准备了晚饭,正要呈上,突然外头又有司礼监的太监齐本忠,领了五六个小内侍,送了八样精致素菜,说是皇帝亲赐。

皇帝又特赐给真人一个御用上好的和田玉枕,一件贡缎暗纹墨蓝道袍。

直到吃了晚饭,众弟子各自去收拾打坐,陶玄玉才得闲。

“皇帝跟我说了两个时辰的道法,”坐在花梨木的大圈椅上,陶玄玉眉宇间有些得意之色,对薛翃说道,“看得出皇上是有道之君啊。”

薛翃只关心一件事,却不便立即就问,只道:“师兄这次想在宫内住多久?”

陶玄玉道:“快的话一个月即可,若皇上实在挽留的话,那可以三个月。”

薛翃道:“这样也好,皇上虽然礼遇,但那些朝臣们未必喜欢。时间一长,恐又生出别的事。”

陶玄玉打量着她,问道:“你晚饭吃了?”

“吃了。”

“听绿云跟冬月说,你近来吃的越发少了,是京内的饭菜不合口味吗?”

修道之人是要茹素的,幸而薛翃在经历那场地狱之后,也再没有了沾染荤腥的意愿,甚至一见血肉便有不适之感。

只是这次回京,对薛翃而言是极大的考验,心思不宁,自然便无意于口腹之欲,虽然绿云冬月每日送饭,但送来的饭菜,往往只稍稍地动了一两筷子,这两个女弟子是陶玄玉派了去伺候薛翃的,自然会把情形告知陶玄玉。

薛翃道:“师兄放心,我身体尚好。”

陶玄玉叹了口气:“你若是答应,明日正常的多吃些东西,我便告诉你那逆贼的事。”

薛翃心里想的正是这件,微微一窒,道:“师兄跟皇帝说了?皇帝……是什么意思?”

“你还没答应呢,”陶玄玉淡淡道。

薛翃敛眉垂首:“谨遵师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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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了。”

陶玄玉一笑:“可别顾着敷衍。”说了这句,才道:“俞莲臣那人的事,我已经跟皇帝说了,皇帝暂时不会杀他的头,只不过毕竟是谋逆,怕也是不会轻易放了他。”

原来陶玄玉同正嘉皇帝谈道之后,自然说起今日街上阻止斩首之事。

正嘉其实已经听田丰说了,可他自矜身份,又不肯让陶玄玉觉着自己是要质问他,所以反而轻描淡写,只字不提。

陶玄玉告知正嘉:俞莲臣本是地煞星转世,先前正是因为拿住了他,导致煞气冲天,把京城的祥和龙气搅乱,地龙不安,才导致了地震。

偏偏当初泰液殿给地震震塌的时候,正是把俞莲臣押解进京的那日,如此巧合,也不由正嘉皇帝不信了。

且陶玄玉又说,这种地煞之星是天上凶宿降世,就算现在杀了他的头,除了搅乱京城龙气之外,他又立刻转世,不出十年,便又入轮回,不免重又搅乱江山。

不如且将他暂且囚禁,这样的话不伤天和,等想到禳解的法子,再做别的处置。

正嘉皇帝本就崇信陶玄玉,今日跟他见了面,却见果然一派仙风道骨,令人倾倒,听他这般建议,便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薛翃听了陶玄玉所说,稍微心安了些,不管怎么样,俞莲臣暂时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陶玄玉忖度她的神情,还有一件事他并没有告诉薛翃,那就是在今日面圣之后,正嘉看似无意地提了一句跟他同行的都有何人。

虽皇帝不露痕迹,甚至没有指名道姓,陶玄玉清楚,正嘉皇帝留心的是“和玉道长”,那个小小年纪便跟张天师投缘,且答了“大道得从心死后,此身误在我生前”的女孩子。

面前的薛翃坐在灯影中,容颜浸润在半明半暗的光中,虽然半点粉黛不施,却天生丽质,光华难以掩藏。

陶玄玉不动声色地看了半晌,心中无端地有些烦躁,隐隐地竟有些后悔带她下山了。

两名小太监一人捧着西洋怀表,一人盯着换了三茬儿的寒凝香,就在最后一点香灰自香头上阖然落尽之时,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守香的内侍悄无声息地转到内殿,向着立在鲛绡帐外的伴驾太监郑谷道:“公公,时辰满了。”他的声音压得很有技巧,从舌尖底下送出,像是一缕烟尘,不会惊动人,又恰好会传到郑谷的耳朵中。

正嘉皇帝喜爱道术,三年前开始同贵溪龙虎山的陶天师研习修道之术,宫内众人的行事,言语上多有禁忌,比如时辰到了,不能说“到了”,而要说“满了”,意思是“修为圆满”,也是正嘉皇帝的一种祈念。

郑谷一抬手,示意小太监退下。旁侧的心腹内侍轻轻掀开鲛绡帐,露出里头的静室,顶上悬着一面正嘉皇帝亲手所提的匾额“天青月满”,往下的内龛里供着三清神像,法相庄严,神像前是一张长条檀木几,布置着香花宝烛,果品糕点之类。

正嘉皇帝便盘膝端坐在桌前的蒲团上,身上披着的,是暗蓝色织羽纹的宽袖鹤氅,头发用金冠束在顶心,其余的散发便披在肩头,在天潢贵裔的威严之外,又有几分世外高人的端庄超逸。

郑谷走到离皇帝两步之遥处,方跪地道:“尊主,时辰满了。”

正嘉皇帝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睛狭长,眼神似能洞察所有。

双手在膝头上一搭,皇帝站起身来。

打坐之后,按例是要沐浴的,内司早准备了香汤,这一番繁琐步骤走完,时辰已将近亥时。

郑谷亲手捧着丝帕为皇帝擦拭未干的长发,正嘉皇帝吃了一口留青茶,问:“什么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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