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第一更(一万字)(1 / 2)
“赖疤头!是赖疤头!咱家鸡让人扭了脖子扔池塘里啦,赖疤头给捡走啦!”
“那你俩过来干啥!快让你爹找赖疤头把鸡要回来啊!”
旺婶儿急得眼珠子都红了。www.126shu.com
那赖疤头是全公社有名的盲流子,打小儿手脚就不干净,还小心眼儿,谁要是得罪了他,家里那些个金贵的男丁一出门,指定让人揍得鼻青脸肿才能回来。
一来二去的,周围几个村子里也没人敢招惹赖疤头了。
这会儿听说自家的鸡让赖疤头捡走了,旺婶儿是又气又怕,一时间连骂人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就怕赖疤头知道了,回头报复在自家两个金孙孙身上。
不过旺婶儿也没有错过孙子嘴里那句咱家鸡不知道让谁扭断脖子的话,回过头,双眼赤红的瞪着田丽和蒋胜男,不依不饶的要揍两个人。
“这俩小女表子!小小年纪心肠咋恁毒!真要觉着赔五个鸡蛋还不够,你大大方方的上门找我要啊,干啥要背地里下黑手,弄死我家鸡!不就是吃了你们一点馒头吗,你至于要下狠手断了我们一家子的生计吗!”
“现在哪家不是只能养两只鸡!天杀的东西!你一出手就把我两只鸡全弄死了,这是要活活逼死我们一家啊!”
旺婶儿一句接一句的怒骂,让蒋胜男知道了两只鸡对于村户人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此时她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脸色惨白,手指尖也被她攥得泛白,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里,好像这样就不会听到旺婶儿的叫骂声一样。
两只鸡虽然找到了,可全都死了,又被赖疤头给捡走了,旺婶儿不敢招惹赖疤头,就更是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不管谁来说,就是挡在村口不让路,非要让田丽和蒋胜男赔她两只能下蛋的老母鸡。
队长嘴上说是要送旺婶儿去公社,可是对于村里人来说,过来学农的城里人是外人,旺婶儿再不好也是村里人,他们总不能因为外人把自家人送去公社。
那句吓唬旺婶儿的话,到最后也只能成为一句空话。
眼看事情又僵住了,蒋胜男回过头直勾勾的看向云裳,嘴唇动了动,在云裳看过去的时候,眼神闪躲避开,然后用在场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道:
“云裳,你有钱吗?车子快来了,再耽搁下去,咱们天黑前就到不了家了。”
云裳愣住了,蒋胜男没头没尾说的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身上有没有钱,跟车子啥时候来又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蒋胜男想把这事儿推到她头上?
白清明也没有听懂蒋胜男的意思,不过旺婶儿一直在找蒋胜男和田丽的麻烦,她却在这个时候问云裳有没有钱,又乱七八糟的扯到车子有没有过来,让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云裳身上,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反应过来后,白清明立时回到云裳身边,不再替蒋胜男和田丽挡着旺婶儿了。
云裳皱着眉头,直直看向蒋胜男,道,“我是来参加学校组织的学农活动的,不是去逛百货大楼的,身上咋可能带钱?你说这些话是啥意思?”
蒋胜男撇开头,红着眼圈道,“我是想说,你要是有钱的话,先帮我俩给旺婶儿五块钱。车子快来了,咱没时间耽搁,她硬要说那鸡是我和田丽偷的的话,那我们就赔她五块钱。这样咱们就能早点回家了。”
云裳松了一口气。
她对蒋胜男和田丽印象都不错,有一瞬间,真的很怕蒋胜男把偷鸡的事情安在她头上,倒不是她搞不定这个事情,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是担心自己看走眼了,让人知道了笑话她。
不过,蒋胜男虽然没有把事情推到她头上,这会子却把田丽拉下水,说是要跟田丽一起赔偿旺婶儿五块钱,这个行为,还是让云裳心里有些膈应。
她可以理解蒋胜男因为胆小,拒不承认偷鸡的事情,可蒋胜男总不能因为胆子小,就不管不顾的给自己拉一个同伴儿,也不管田丽愿不愿意,一张口就说出要田丽跟她一起赔偿旺婶儿五块钱吧?
事情是蒋胜男一个人干的,她凭什么不经过田丽同意,就要田丽同她一起赔钱?
田丽显然也没有想到蒋胜男会这么说,瞪大眼睛,吃惊的看向蒋胜男,好一会儿才尖叫道:“蒋胜男!你要给钱你自己给!我又没有偷鸡,我干啥要给她钱!?你要当好人充冤大头自己来,别拉上我!”
蒋胜男知道自己理亏,抿紧了唇,一言不发的任由田丽责骂。
“我就知道是这俩小女表子干的!你们都听到啦,这可是她俩承认的!没有偷我家鸡她俩干啥要赔钱!”
“还有你!她说让你给我五块钱,你今儿不把钱留下,别想出我们村儿!”
这两人一闹起来,旺婶儿闹腾的更加厉害了,这回她不光是指着王丽和蒋胜男骂,更是把云裳也拉扯出来,非要她掏钱赔鸡。
白清明肺都要气炸了,狠狠瞪了蒋胜男一眼,对被骂昏头的带队老师道,“时间不早了,这事儿你怕是解决不了,还是打发人告公安吧。”
带队老师年纪不大,本来就闹不过旺婶儿,这会子蒋胜男再在后面一拖后腿,这事儿更没那么容易了结了。
她转过身,不再搭理旺婶儿的叫骂,挑了几个跑的快的男孩子去公社找人。
带队老师态度强硬的派人去公社了,旺婶儿骂人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揉着酸胀的腮帮子,就等着公社来人给她主持公道。
队长见事情闹大了,更是被气得脸色发白,气哼哼的握着旱烟袋子往公社走,连看也不看旺婶儿一眼。
知道这边事情没那么快结束,白清明懒得留下看热闹了,拽着自家差点被拉下水的乖巧妹妹,准备先去公社等车。
旺婶儿还想拦着两人要钱,被白清明冷着脸一把推开后,也不敢再上前纠缠,只拽着蒋胜男一个人不放,说她答应赔五块钱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以后别跟蒋家那女玩,看着爽利的很,其实是个没脑子的货!心眼子还坏。”
走在路上,白清明气呼呼跟云裳吐槽,很是生气蒋胜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云裳借钱的行为。
这时候普通学徒工一个月也就是十八块左右,有的人家一个月的花销甚至还不到五块。
蒋胜男一开始就问云裳借五块钱,这简直是变相的告诉众人,云裳从来都不缺钱花,身上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普通人家一个月的花销。
他们人又在外地,财不外露的道理应该时刻记在心里,蒋胜男这么大剌剌的说出来,带队女老师又是个不顶事儿的,万一有人起了坏心思,他们这一帮半大的孩子能顶啥用?
最可恨的是,蒋胜男自个儿不承认偷了旺婶儿家的鸡,却在众人帮她说话,帮她跟人吵架的时候,却反口说要赔人家鸡,这跟反过来打自家人的脸有什么区别?
说一句里外部分,吃里扒外都不为过。
再说了,刚才事情本来都快了结了,赖疤头捡着旺婶儿家的两只死鸡,她再闹腾到田丽和蒋胜男身上,也就是气不过找个出气筒而已。只要她俩不承认,旺婶儿再宝腾也闹腾不出结果,生产队长也一定会让人拉开旺婶儿,关上门处理赖疤头捡鸡的事情。
可蒋胜男一开口就问云裳借钱赔鸡,不是直接把把柄塞到对方手里了吗?
旺婶儿人虽然混账,可有句话还真没说错:她俩没有偷人家的鸡干啥要赔钱?
那蒋家虽然日子还过得去,可也没有富裕到随手给蒋胜男五块钱当零花钱的程度,蒋胜男又不是笨蛋,她能一张口就问云裳借这么多钱赔给旺婶儿,显然是对人家做了亏心事儿感到心虚了。
云裳可不知道一向直肠子的白清明也通过蒋胜男简单的两句话,就分析出蒋胜男偷鸡了,还在一旁乖乖的点头,随口糊弄白清明,“我知道了,本来跟她关系也一般,以后我离她远点儿。”
白清明立时觉得自家妹妹真是太贴心太听话了,接过云裳手里的行李背在肩上,吸溜着口水道,“今儿这事没那么快解决,等会到了公社,小哥先带你下馆子去!”
两人到了公社,先去唯一的一家国营饭店,一人点了一份臊子面,美滋滋的吃了午饭,又去旁边的合作社买了冰棍,齐齐蹲在路边等车子过来。
接学生的车子过来后,带队老师也领着蒋胜男一行人回来了,看到车斗上的云裳,田丽皱着小鼻子冲蒋胜男冷哼一声,瘪着嘴爬上车,将脸凑到云裳跟前:
“云裳你看,那个老泼妇挠我了!气死我了,都怪蒋胜男!”
田丽耳边到下巴处,有五道红肿的印子,最深的地方渗出了血丝。
“怎么搞成这样子了?”
云裳吓了一跳,这田丽平日里就爱臭美,脸被人抓成这样,还不知道有多生气呢。
田丽眼圈一红,气呼呼的瞪了蒋胜男一眼,“还不是因为她!要不是她多嘴说赔钱,我也不会让人抓花了脸。”
云裳看了低着头不说话的蒋胜男一眼,没有附和田丽的话,而是问起事情的后续,“公社人过去是咋解决的?”
“那家人本来就是胡说八道,抓住蒋胜男答应赔钱的事儿,非说我们偷了她家的鸡。公社的人过去骂了那老泼妇一顿,还批评了生产队长几句,说他连村里人都管不好,然后就让老师带着我们回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
事情跟她猜想的差不多。公社的人可不吃旺婶儿撒泼打滚这一套,不管是田丽还是蒋胜男,都不是知青,下乡了,就成了村里的一份子,吹圆捏扁全由村里和公社说了算。
他们是城里过来学农的学生,呆几天就要回城的,公社的人也会担心他们当中有一些人身份不一般,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因为村里人给自己招来麻烦。
再说旺婶儿说的那些理由,全都是歪理邪说,根本不能当成田丽和蒋胜男偷鸡的证据,公社的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强行让城里来的学生赔钱呢
车子一路疾驰,赶在天黑前回到了临阳,临下车之前,田丽抓住云裳的手表白了一番,“云裳,还是你对我好,我以后都跟你好,不跟蒋胜男好了!”
说完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傻子,还看不出来她平日里老是看不起我吗!哼,还真以为她说啥我都听呢,这回气死她!”
云裳:“”
这傻子!
到底是谁气谁啊?
明明自己被蒋胜男算计了一把,气得直跳脚,还觉着自己占上风,让蒋胜男吃了闷亏呢。
云裳好笑的跟田丽挥了挥手,跟着白清明进了大院儿。
朱家人突然打探到一个消息,他们家因为搞破鞋被抓的朱红军,还有被秘密带走调查的朱主任,全都是被人算计了。
当初京城余家的人来临阳后,是一个叫陈倩的女人指点余英跟朱家搭线,朱家这才会被余家连累,丢了革委会主任的差事。
还有朱红军和顾明珠被人堵床上的事情,也是陈倩一手策划的。
出手的原因是朱红军正在秘密调查陈倩,想要给他爹出口恶气,这才会被陈倩给算计了。
对了,那个叫陈倩的女人,小名叫二丫,在汾阳时跟白司令的闺女是邻居,只是白司令那闺女看不上陈倩,一直不大不搭理她。
后来到了省城,那个二丫在军区附近住过一段时间,好像还在军区亲戚家住了几个月,后来不知道因为啥原因,二丫让亲戚赶出家门了。
再后来,那个二丫就搬到钢厂附近了,去年十月份,二丫找人买了个工作指标,成了钢厂正式工。
打探清楚这些消息后,朱家其他两房人肺都快气炸了。
几百年了,朱家祖坟终于冒了青烟,大房的人当官了!
还是革委会主任!
谁成想,主任的位置还没坐热乎,就让一个小丫头片子给算计没了。朱家还搭上了一个大侄子,这口恶气,如何能忍?
本来想找人教训二丫一顿,然后再敲点损失,结果在调查二丫时,朱家人发现二丫名下竟然有一套大单间,还是钢厂正式工,同是钢厂工人的朱拥军,心思一下子就浮动起来了。
这年头,大家伙儿找对象,都是先看房子,再看工作,最后才看长相和成分。
要是能在省城这地界儿有间房,那真是母猪都有人抢着娶。
这个二丫小小年纪,又是房又是工作的,家里头还是绝户,要是把人娶过来,不就是白得一间房和一个工作指标吗?
再说了,自打大伯父一家被定性为坏分子后,他们这一房的人走出去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就连他的工作都让厂里从办公室调到了车间,从钢厂干事成了一线工人。
这些都是二丫造下的孽,让她连房带工作的赔偿他,不是应该的吗?
朱拥军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能想到这么完美的法子,当即把资料烧的干干净净,走出去为房子和工作指标做准备去了。
钢厂这个周末又举办联谊会了,二丫拗不过工友的邀请,跟往常一样,换上一件不太合身,还打着好几个补丁的灰扑扑的衣物,进了大会议室。
参加联谊会的女工各个衣着整洁鲜亮,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二丫就跟一只闯入阳光下的灰老鼠一般,跟整个场地格格不入,非常的不起眼。
等到身边的工友们一个个认识了新朋友离开后,二丫便趁着众人不备,悄悄溜出了大会议室。
她以后可是要考大学的人,咋可能跟这帮只会下苦力的工人联谊,早早给自己找个牢笼呢?
她以后的男人,要么是顾时年,要么是不比顾时年差的青年英杰,就钢厂这帮子粗老帽儿,连肖想她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顾时年,二丫的心情又沉闷了下去。
上一世的时候,她就是在今年下乡当知青的,与此同时,云裳也在今年离开了临阳,说是搬去京城陪白老爷子了。
之后几年,她每次给陈翠巧家写信时,都会仔细问问顾时年和云裳的情况,想通过别人的描述,以及云裳的行踪,知道顾时年大大小小的所有事情。
只是接连三年,她整整问了三年顾时年和云裳的情况,每次得到的消息都是那两个人没有回来过临阳,就连顾宗霖,顾时年的三爷爷结婚,顾时年和云裳都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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