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章 诏告尔字(2 / 2)
陆三郎那复杂的心理活动,其他人当然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但朱莹却知道小胖子对自己名字的怨念,此时就小声对皇帝说道:“阿寿到底给陆三郎起了个什么样的表字,就连对我都不肯说,一个劲藏着掖着。”
“其实早点拿出来大家商量多好?听说葛爷爷给阿寿起表字,也是起了好几个,让阿寿自己选的。这要是起的不好听,以陆三胖的德行,说不定当场就要炸了。”
皇帝倒没听说过葛雍给张寿起个表字竟然还让张寿自己选,此时不禁饶有兴致地追问,可还没等朱莹在那添油加醋地解释,他就听到张寿含笑又开了口。
“从前世人皆以你为庸碌,你却并未自暴自弃,自甘堕落,而是厚积薄发,因而世人都说你浪子回头,大多把功劳都归到了我身上,却忽略了你那天赋才情,忽略了你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暗自努力。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你既然志存高远”
再次微微一顿,张寿这才含笑说道:“从今日起,你便是陆氏高远。”
表字高远,陆高远!刚刚心里七上八下的陆三郎,只觉得一颗心一下子放回了肚子里,一时竟是喜形于色。张寿刚刚对他的夸奖,着实搔到了他心中的痒处,他想都不想就立时下拜,朗声说道:“学生不敏,夙夜祇承!学生幸而得遇老师,千里马才没有错过伯乐!”
张寿含笑答拜,耳听得四周一阵议论声,无非是或惊叹或嘲笑陆三郎这自比千里马的桀骜,他却轻轻舒了一口气。
至于错了礼仪之类的反正他也懒得理会了,直接把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很多人都常常说某某老师教导有方,慧眼识珠,却也不想想,真正的木鱼脑袋是老师累死也教不好的,从骨子里就无可救药,可有些人却是有才华却被埋没,这才需要伯乐去把千里马相出来。
张寿一面想,一面瞄了一眼已经早就加过冠的张琛,还有其他那些不知道是否加过冠的学生们能到这里来的人当然没有无可救药的,但千里马有多少,他现在却也说不准。
可就在他这么想时,却发现不少人赫然两眼放光,看他的眼神竟然极为炽热。最初的意外之后,他就不禁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这些学生当然不可能人人都像陆家这般财大气粗,一场冠礼办得热闹风光就连张武张陆这样出身侯门的庶子也不可能,否则他们的嫡母怎么一碗水端平?但是,就算他们有表字,如果希望他这个老师给他们再起表字呢?如果真是人人都得起,他的脑袋绝对要炸开了!
毕竟光是两个字的表字还不够,你至少得对人解释清楚你这两个字之后蕴藏的意思!而且,这种玩意都不是一个就行的,就陆三郎这个他已经想破脑袋了,再起十几个是要人命的!
因此,他当机立断地看向陆绾,笑呵呵地说:“陆祭酒德高望重,又是两榜进士,前兵部尚书,现公学祭酒,原本这表字不该我班门弄斧。毕竟历来取字,大多都是父亲亲力亲为。”
张寿这话当然没错,时人冠礼时,父亲又或者其他长辈都会事先想好表字,然后拜托正宾在冠礼时授字,就算是早就想好让正宾来取字,也会提早打探清楚。
可是,陆绾却事先问都没问,刚刚发现张寿出错,也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这会儿听到张寿这话,他就笑呵呵地说:“张博士太谦逊了,陆筑这性情,你刚刚说得确实准,又给他起的这个表字,更是十足十的勉励,我哪里还想得出更好的”
皇帝忍不住暗自呵呵这是陆绾身为主人翁,主动配合礼仪出错的张寿,不打算再按照一成不变的仪制走下去了吗?
还有,你们身为老师和父亲,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相互吹捧要点脸吗?
张寿生了一副清俊闲雅的好皮囊,虽两世为人早已不是真正的少年,但有时候也爱人前显圣,而陆绾就更不用说了,前尚书现祭酒这辈子最爱干的一件事,那就是显摆。所以,张寿既然肯夸奖他给陆三郎起名起得好,他当然也就肯赞美张寿表字起得妙!
至于皇帝,陆绾都给忘了因为张寿给陆三郎起的那高远两个字,他实在太满意了!
主人翁和正宾同时不靠谱这种事,在其余冠礼上也不是没有过托太祖皇帝当年义子收过不少,还特别爱给人起表字的福,前头各朝君臣都留下了很多五花八门的冠礼实录。可是,朱莹这个看热闹的却还有余暇观察其他人的反应,甚至趁着张寿和陆绾互吹溜了出去。
发现阿六正好等在外头,她就立刻冲人招了招手,等阿六迎了过来,她就悄声说道:“阿六,你去外头看看皇上说的,那什么应召上京,精通天术数的人有没有来。如果来了,让他们赶紧过来搅局。”
否则回头别人肯定会揪着阿寿在冠礼上的出错大加嘲讽!
阿六不用问都知道,这必然是冠礼时有变故发生,但有朱莹在,他却也不细问,点点头就匆匆离开。
等到朱莹重新溜回了屋子里,就只见陆绾已经开始招呼众人醴席。理所当然的,皇帝这个“郑大人”被单独安排了一席。对于这样的安排,皇帝却一点都不买账,眉头一皱就没好气地说道:“一个人坐空得慌,莹莹,你和张寿一块过来?”
话音刚落,他就只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自己身上。一愣之后,他方才意识到,这醴席也是冠礼中的一个环节,作为正宾,张寿这程序还没走完呢!然而,已经不太耐烦的他却实在没兴趣继续这个了,手指敲了敲案桌就想打断。可偏偏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
“算学能知天地之高深,日月之出没,鬼神之幽秘,故而我华夏算学一向是独步天下。敢问张博士和陆斋长,在你们眼中,算学可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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