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风雪漫道惊天变（十六）（1 / 1）

被尿憋醒的番子刚发觉大通铺前站了一个人，借助火石闪光他倒是看清了此人穿着番子服色，只是这人衣服上带有新鲜血水。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脖颈处一凉浑身力气瞬时被抽空。把总张天顺在这个番子倒床一刹那，左手勾住他的后脖颈带入自己胸膛，就是害怕这人喷溅的血柱溅到大通铺惊醒其他番子。随后，张天顺将这个杀死的番子轻轻放到脚下，环视左右看看有没有惊到其他人。此刻，张天顺浑身上下已经被血水淋透，他从身后兄弟处拿来一根点燃的香，找寻下一个下手目标。不久，闷声打开的房门闯入手持香火的破奴军数十斥候精锐，他们对今天斩杀行动演练了数百次，早就对每一个细节了熟于胸。穿着厚底布鞋的斥候们，借助香火微弱的火星光亮小心翼翼地来到大通铺前排成一行，随着把总张天顺香火亮光向下压的信号，十几个人一起下刀割破对手喉管和颈部动脉。

进入房内的破奴军斥候一共有三十来人，他们很清楚角楼这里的番子不值更，虽然这里番子人数不少，却是最好解决的敌人。也就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角楼里一百余内厂番子全部死在房内。到了这个时候，把总张天顺终于可以大口踹着粗气，以缓解内心的紧张。解决掉北面城墙上的番子后，换上褐色番子服色的破奴军斥候点燃了城墙上铁盆中木头，一来是给后续进攻大军发信号，二是麻痹不远处其他值更番子。后续上城墙的是雄鹰营和亲卫营一千斥候，他们身穿黑色战袄外披白色带黑色斑块的伪装披风，顺着五十多长梯上到城墙之上，随后沿放下的软梯下到皇城太液池湖面。这批斥候精兵在披风内背负战刀和弓弩，左肩后背是一箭囊，右腋下插着短刀，所有人一到湖面冰层全部匍匐前进。这批进攻斥候没有带火铳，他们不能在近战中发出响动，这样才能扫清琼华岛外围敌军而不惊动广寒殿内看守张大帅的番子。按照战前要求，这波破奴军斥候千人哨主要是清除琼华岛上看守的番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发起总攻。

第三波斥候队近三千人他们携带火铳和手铳，由协统毛三来带领，他们将负责出现意外情况下总攻。这两支队伍由都统领胡明亲自指挥，其主要目标就是琼华岛上广寒殿。剩下的三千多人由都统领张黎率领，他们将在火铳声响起后直扑内厂所在地羊坊夹道。羊坊夹道就在琼华岛正西，扩大的内厂还在皇帝朱慈烺首肯下征用了玉熙宫。而玉熙宫离琼华岛不到一里，内厂番子能在短时间内通过玉河桥增援琼华岛。羊坊夹道西面就是内廷重地司礼监，这里存放有内廷重要文书档案，破奴军参谋部下令要占领这个要地控制这里的档案。这场进攻皇城对于破奴军来说就是明目张胆的造反，既然举起了反旗就要拿到皇帝朱慈烺谋害张大帅的证据。在张平安多年教导下，参谋部以古新为首的参谋们学会了当还要立牌坊的习惯，至于说司礼监内有没有所谓证据不重要，只要占领司礼监，哪怕是没有证据破奴军情报处和侦缉处也可以造出证据。

张大帅常言，历史都是胜利者所书写，史书上所谓正义不过是胜利者为掩饰他们屠杀异己的一块遮羞布罢了。入夜的广寒殿依旧是灯火辉煌，大明华国公张平安就睡在正殿内一张大床上。在他身边有十个内厂番子值更，殿外更有七十多番子轮流巡视。而张平安一丈见方的大床四周，有八个番子背对而坐，他们八人正好控制了张平安平板大床的四角。正对大床的四个番子离张平安床前不过一丈，他们背靠的番子眼睛紧盯大殿正门与窗户。内厂番子之所以如此警戒，就是趟在大床上的华国公张平安不是个安分之人。自从张平安被俘之日，他就没有一天不想自救。身强力壮的张平安在最初的几天倒是安分，随着身体恢复他开始积蓄力量想办法逃出这个牢笼。内厂提督太监李雨村每天都来看望华国公张平安，他给予张平安的待遇也很好，吃喝拉撒睡几乎比照亲王般待遇伺候着这位爷。

张平安是多精明的人物，眼看着身边伺候的都是些岁数小的内侍，张平安就在他们身上动起了歪脑筋。没想到伺候张平安的小内侍是李雨村的徒弟，华国公张平安策反内侍不成反而引起了李雨村的警惕。张平安眼看着软的不行，他就利用李雨村每日探望的机会想控制李雨村进而达到出逃的目的。只是张平安手中缺乏武器，徒手制服李雨村难道不大，却无法长时间挟持。最后张平安在内厂番子拳脚攻击下败下阵来，本来已经接好受伤的左腿再次在殴斗中折断。至此，李雨村已经不再想接近张平安这个危险人物。乌云遮蔽月光，太液池湖面冰层显得极为灰暗，上千破奴军精锐斥候缓慢地爬过湖面。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兵，这些斥候们都知晓今天成败在于自己不能失误，他们每爬行一丈都会检视后背上武器不能松动发出声响。他们偶尔能看到巡夜的内厂番子打着火把，沿着琼华岛外围路径形成的火蛇。

带队千总吴启虎待巡查番子离开道路后快速越过进入土山，他们一进入山地马上分散开来，他们要摸黑找寻躲藏在暗处的内厂番子。进入山林的斥候们，首先是解开头蓬露出了黑色战袄，毕竟带有白色的伪装服容易在对方火把照射下暴露。琼华岛是太液池挖出的泥土部分堆砌而成，另一多半泥土堆成了万岁山（作者注：今天帝都的景山）。这里的泥土多碎石，破奴军在此行走极易在摸黑的夜里因摔跤发出声音，这也是千总吴启虎不得不面对的难题。在南海子演练时，斥候想尽了办法也没解决这个难题。远处鼓楼传来四通短暂鼓声，预示着四更天来临。也就在这时，一个战兵没有踩稳脚下碎石，就听得“哗啦！”一声，数个斥候依次倒地。好在鼓楼响起的鼓声暂时淹没破奴军这次失误，倒是把带队千总吴启虎惊出一身冷汗。这个时候吴启虎没办法斥责手下的无心之过，他只能是祈求上天不要再发生新的状况。

夜间巡查的番子们，总感到今晚与往日有些不同。带队领班杨三钱回到琼华岛东岸值更房内心里一阵发慌，他总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堵得发紧。今天晚上内厂点卯时厂公李雨村特别交代，破奴军善于打夜袭战，番子们巡查时都把眼睛瞪大一点。身为内厂领班的杨三钱掌管着一千五百番子，他的巡查范围覆盖琼华岛和整个东岸，向南包括内廷兵仗局北墙。亲自带队巡查完的杨三钱，对着明亮的烛火傻傻发呆。就在他看烛火不久，杨三钱突然意识到他内心不安来自何处。内廷晚间计时是根据北城鼓楼的报时知晓时辰，平常他巡视一圈所需时间约半个时辰，回自家卧房火时二尺烛几乎快要燃尽。按照平常习惯他临睡前再更换一次火烛，喝点热茶暖暖身体洗个热水脚再上床入睡。可今天火烛还剩下三寸，就说明鼓楼敲响的报时鼓点提前了不少。这个异常现象让杨三钱感到了不寻常，他猜测是不是破奴军一方要搞事。

为此，内厂领班杨三钱再次套上皮袄，走出房门叫醒了刚刚巡查完的番子们再次出门巡查。内厂番子等级森严纪律严格，任何一个番子都不能质疑上官的军令。虽然巡查完准备睡觉的番子在接到领班杨三钱巡查命令后，一个个表现得极不情愿却没有一个敢反对。而领班杨三钱并没有急于出门巡查，他下令派出两支巡查小队，从两个方向进入琼华岛。而他自己则叫起了所有睡觉番子，杨三钱下令留守番子们带上火铳，不打火把从东门悄悄出值更房。内厂领班杨三钱带领着七百留守番子走出东门，沿着万岁山西侧街道拐向大高玄殿街悄悄走向太液池。两支打着火把的巡查小队进入琼华岛，立刻分成了两路行进。领班杨三钱将手下六百余人安排在大高玄殿街西口待命，他自己则带着数个掌班、档头蹑手蹑脚地来到太液池边朝结冰的湖面上张望。

这领班杨三钱可是与提督太监李雨村一起去过辽东，他曾经亲耳听过破奴军军官吹嘘与女真人打仗经过，其中白山之战最为经典的战役，就是破奴军夜袭建奴火炮阵地，逼迫建奴将炮阵前移至湖面中央，最后落入了华国公的算计。从这点上杨三钱猜测，是不是适应冰面作战的破奴军今晚要在太液池湖面上出幺蛾子。所以，内厂领班杨三钱来到太液池边向湖面上张望，看到的只是黑茫茫一片，没有亮光的黑夜里他什么都看不到。不死心的杨三钱转头向身边档头下令，派遣十五人打着火把上琼华岛，随后在琼华岛北面上湖面探查一番。这个时候上琼华岛可是一件苦差事，被点名上湖面的番子档头满心的不乐意，也不敢拒绝领班杨三钱的军令。内厂番子大破常规再次巡查，引起了太液池上指挥的都统领胡明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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