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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谈复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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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不会,”徐阶道:“朱纨之死,是他平生最大的耻辱,竟然相信了一帮闽党的挑唆,将股肱之臣害死,致使东南局势无法收拾。聪明人不会掉在同一个坑里两次,何况仇鸾在提出马市的时候,就已经不能正确地揣测圣意了,他和皇帝越行越远。”

俺答军队兵临城下,让嘉靖帝大发雷霆,耿耿于怀,指望仇鸾能够替他报仇,一洗耻辱。皇帝的决心已经大到废除团营,重设三大营的地步,在嘉靖帝这个极权皇帝的心中,唯我独尊的思想根深蒂固,在对外关系上,向来强硬无比,偏偏鞑虏来犯,破城池,屠百姓,辱国体,把天朝皇帝的颜面踩在脚底下,难以释怀。

在嘉靖帝心中,蒙古鞑靼天生就是大明的敌人,一有机会就会燃起战火,侵扰边境;即使以谦卑的语言来叩关求通好,贡献礼物,也不过是希望得到互市的机会,占大明的便宜。偏偏仇鸾力主贡马互市,而那时候严嵩也支持他,皇帝就没有再说什么。

“庚戌之变后,不到三个月就贡马互市,”徐阶冷笑道:“皇上心里怎么想,是俺答以武力胁迫大明开边互市,他能忍受地了吗?仇鸾不能体悟圣意,其实也因为互市之后,他也就不用再去北征了,皇上可指望着他重现成祖长驱胡虏三千里的伟业呢!”

“这一次,因为鞑靼欺行霸市,强取豪夺,互市上面强买强卖,又造出事端来,”徐阶道:“老酋直接动手抢劫,甚至杀人毁市,马市再也开不下去了。他仇鸾的大梦该醒了,你说他急不急?”

以往鞑靼都是春夏之交的时候来犯边,但是今年因为马市的关闭,俺答汗蠢蠢欲动,可能不会到春夏,就是年关的时候回来侵扰,而彼时皇帝便会命仇鸾赴边讨敌,仇鸾打不赢,等到那个时候,严嵩和陆炳就可以松松将仇鸾干掉了。

“皇上想要打,仇鸾偏要和,他不完蛋谁完蛋?”徐阶用一种锐利的目光盯着张居正:“你记着一句话,皇上不要忠心的臣子,只要能正确贯彻他意见的臣子。”

“可是老师,”张居正道:“皇上既然不肯和谈,为什么当年复套之议,中途崩殂了呢?”

嘉靖帝不是在庚戌之变后一改性情,誓与俺答不共戴天的,事实上,嘉靖帝对蒙古人始终怀着仇敌思想,这种思想根深蒂固,时常在其谕旨中,看到诸如“丑虏”、“黠虏节年寇边,罪逆深重”等等偏激活语。不只是皇帝一人,当年的夏言、曾铣等等,都力主洗去土木堡之变的耻辱,恢复成祖时候的荣光。

因此朝中便提出了著名的“复套之议”。

套,河套也,复套就是从蒙人手里收回河套之地,河套自秦代便是中原王朝必争之地,失去了河套,则两千里边境大敞,北方民族便可长驱直入,而我军无险可守,无法阻挡其内侵。

国朝对于河套的收复和失去,是一段跌宕的故事。在高皇帝手上,这位开国英主扫荡群雄,北驱鞑虏,置东胜卫于河外,并置丰州、云川、兴和、镇虏、榆林等卫,用以环卫河套,河套之地稳如泰山。到了成祖手中,这位皇帝更是御驾亲征,五出漠北,把蒙古打得跟孙子一样,却没想到到了曾孙手上,来了一场土木堡之变,自此丢失河套,套中六七千里沃壤尽归蒙古。

自此黄河以北几乎无险可守,蒙古诸部以河套为依托开始了频频侵扰劫掠,这种情况到了宪宗皇帝手上,派出轻骑乘其不备擒斩蒙古千余首级,尽烧其庐帐而还。而到了武宗皇帝手上,杨一清总理宁夏军务,准备复套,刚刚取得了一些成果,却因朝中忤逆刘瑾,被刘瑾罢官。

终于在嘉靖帝手上,任用了曾铣做三边总督,曾铣才能显著,他发现蒙古各部四分五裂,互相为敌的情况后,便上书朝廷,请求出兵河套,并提出了完整的复套计划,并得到了当时的首辅夏言的鼎立支持。彼时朝野上下众志成城,情绪高涨,誓要恢复河套,尘清漠北!

可惜风云突变,嘉靖帝在朝野呼声之下,反而一改前态,忽然搁置了决议。而此时与夏言不和的严嵩乘机发动言官上疏收复河套会“轻启边衅”;并勾通仇鸾,诬曾铣掩败不报,克扣军饷,贿赂首辅夏言。最后曾铣斩首,妻子流放两千里;内阁首辅夏言弃市,他是大明历史上第一个被腰斩的首辅。

轰轰烈烈的复套之议居然就这样败了,不仅是首辅的被杀,对百官造成了多大的影响,而曾铣的被害,又对大明北疆防御产生了不可估量的破坏,第二年蒙古诸部相率入寇,更有了之后的庚戌之变。

“我从来没有跟你谈过这件事,”徐阶垂下了眼睛:“今天你既然问我,我要先问问你,你觉得为什么复套败了?”

张居正是他在丁未科里,最为看重的学生。他钟爱和欣赏这个学生的才华,确信他在自己的打磨下,会成为日后大明的擎天柱。之所以说打磨,因为他知道这个学生身上,还有许多东西,是需要一点一点挖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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