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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写竹(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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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帝口中不严,却敲了一下手边的钟磬。清亮的磬声顿时传遍了大殿,表达了对这幅画的满意。

冯保神色一动,当即又蘸了下笔头,不多时一节明朗劲爽的仰叶竹枝跃然纸上,陈惇见他画得明媚,竹底又有巨石一块,便写道:“画根竹枝扦块石,石比竹枝高一尺。虽然一尺让他高,来年看我掀天力!”

冯保心中一震,顿时换了一支长锋狼毫,枝叶飞白,待暮色全干后,用稍淡一些的水墨染地,烘托白雪,陈惇当即添诗一首:“霜雪满庭除,洒然照新绿。幽篁一夜雪,疏影失青绿。”

随着冯保的风竹、雨竹、晴竹、雪竹一一画来,到最后几乎没有什么新意,只有机械地重复着一节一节的竹节,陈惇的诗却丝毫没有一句重复,永远不假思索。

“秋风昨夜渡潇湘,触石穿林惯作狂。唯有竹枝浑不怕,挺然相斗一千场!”

“有兰有竹有石,有节有香有骨。任他逆风严霜,自有春风消息!”

“画竹插天盖地来,翻风覆雨笔头载;我今不肯从人法,写出龙须凤尾来!”

等到冯保终于力竭,画笔掉落在地上,陈惇就将他未曾画完的竹叶补上,“……二十年来写竹词,日间挥写夜间思。写来竹柏无颜色,要开天地一片新!”

咏着咏着,仿佛有一道清流充盈了众人的心胸,偏偏又觉得腋下像是有清风徐徐,将自己托举到九霄上,越来越高,然后倏然坠落。而眼前这个衣冠潇洒,奋笔疾书的人,恍惚间就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祇,用一种横绝的姿态睥睨世人。

陈惇写得心怀大畅,将笔头一扔,大步离开,大袖藏风,哈哈大笑而去。

十二首咏竹之诗,一声声一句句,像一点火星,将秋后的草原燎烧了一个遍,不光是黄锦和冯保整个人都沸腾了,就连嘉靖帝也觉得身上十万八千个毛孔同时张开,一股浩荡之气仿佛就要从胸腔喷薄而出:“……好诗!”

“这个陈梦龙,”嘉靖帝又气又笑:“看他日日恭顺有加,想不到也有这样的桀骜脾气……不过他是有一点真竹骨,其他人,那些日日讽言强谏的人,反没有他这样的骨头!”

见嘉靖帝似是心魔摇动,径去修炼了,冯保才偷偷向黄锦打听道:“……爷爷,这究竟是什么人呐?”

听到陈惇只不过是个布衣白丁,冯保的神色才闪过一丝懊恼:“写得倒是一流的诗……怎么是个白丁?”

“写得一流的诗,”黄锦就意味深长道:“将来谁说不能做一流的官儿了?”

陈惇这回终于顺顺利利出了宫掖,一路上连北京尘土飞扬的气候也不在意了,等见了陆近真更是柔情满怀,恨不能早早离开四九城,回到熟悉的苏州去。

陆近真这一段日子以来,消瘦地厉害,神色也苍白无力,但她没有生病,反而是来寻她的陆近潜莫名其妙生了一种怪病,整日抱着肚子疼得嗷嗷叫唤,说像是有一条蛇钻进了他的肚子里,东游西窜。

这怪病估计是肠胃上的毛病,来的医生大夫十个里头倒有九个是这么断定的。但陆近潜肠胃自幼养得精细,没有缺吃短喝过,而且已经吃了十几副药,都是治肠胃的,结果没有一个见效的,反而疼得更加厉害了。

“……京城这么多名医,”陈惇就道:“怎么没有一个诊断出究竟是什么问题的?”

不只是各个药铺坐堂的大夫,就连太医也请了好几个看过。本朝的太医并非只为皇家瞧病。医术高明的院使、院判大人是理所应当地负责皇帝妃嫔们的身体,而其他持证上岗的太医们则经常出走于达官贵人之家,为这些人瞧病。甚至有时候平民百姓也能享受到请太医瞧病的待遇。有一些太医们卸任回家,便可为庶民瞧病,不过出诊费还是挺高的,但陆家是不担心这个的。

陈惇见陆近真因为担忧他和照顾弟弟,身体虚弱,听闻了京城椿香坊还有一个名医,据说是医术高超,就急忙驾车而去了。

等找到了地方,进了这个鹤年堂,只见一排排抽斗、一只只坛子里放着初步加工的中草药材,药铺伙计按照药方子将一味味药称配好,包扎起来交给顾客。

“来了客官您——”那药铺的伙计吆喝起来:“看病还是抓药?”

陈惇并没有见到坐堂的人,道:“是有事请王大夫。他老人家在吗?”

“请我师父看病啊?”这伙计上下眼打量他,嘴巴一努,倨傲道:“我师父年高德劭,不给人瞧病了,你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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