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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看盗版去别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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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五千份卷子分出朱卷和墨卷,勘验无误之后,本次会试的总裁官徐阶,和监考官陆炳,才来到了大堂之上,那里早已有十八房同考官等候。www.126shu.com

“本官就不多说什么了,”徐阶木室他们,缓慢而又不失威严道:“愿大家同心协力,为国取士,摒私情而就公议,使天下英才,无所遗漏。”

“是。”众人躬身道。

“陆大人,”徐阶就转向陆炳道:“你有何训诫?”

“总裁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陆炳言简意赅道,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只是监督阅卷。

待进行完这套公事后,十八房同考官开始掣签,他们从瓶中抽出号码,每人分配到一卷试卷,回到座位上正襟危坐,准备阅卷。

就在此时,主桌上的总裁徐阶却忽然道:“等一等。”

待众人看向他,徐阶才道:“本官忘了嘱咐,本次考试,以时务策一道为重策问写得好,四书五经差一些也无妨,荐到我这里来;策问写得不好,书经题答得再好也不取。”

众人面面相觑,一名同考官问道:“这和历年会考不一样,是为什么?”

徐阶看了他一眼,道:“策问一道,乃是陛下亲自拟定的题目,至关重要。尔等要仔细睁大眼睛,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看清楚,看清楚那卷子里有没有该写的、不该写的,有没有犯忌的、不犯忌的,再往我这里推荐。”

就算众人当时不明白,等到卷子一打开,他们也就差不多都明白了。

只见一位李姓同考官拿着手中的卷子倒吸一口气:“三代以前,圣莫如舜,未闻追崇其所生父瞽瞍也。三代以后,贤莫如汉光武,未闻追崇其所生父南顿君也。惟皇上追崇所生者,不合典礼,则圣德有累,圣孝无光矣。前代入继之君,惟宋儒程颐濮议最得义理之正,可为万世法。”

这李姓同考官头上不知不觉冒出了豆大的冷汗来:“大礼议?”

汗水滴到了卷子上,将卷子上的墨迹洇开,但他茫然无所觉,抬头一看,只见其他若干同考官或惊或怒,神色都十分异常。

他还没说话,就见另一名刘姓同考官拍案而起:“这等诞妄不经之言,岂有此理?!”

原来他手上那份卷子是说奸臣的,榜名就是严嵩、张孚敬,而这位刘姓考官正是依附严党的人,不由得大怒。

“岂有此理?”这刘姓考官怒道:“依我看,直接将这卷子的封条拆掉,将这胆大包天之人下狱,严加拷问!”

“稍安,稍安,”其他几位同考官就安慰道:“国家伦才,取才而黜不肖,卷子既然不中用,黜落就行了,不要以官员的要求来看待。”

这卷子光是策问一道,做得是五花八门,有那种迂腐的,真以为是臧否帝王之政,什么大礼、大狱,没有不敢说的,这样的卷子被所有考官心照不宣地黜落,一分余地都没有。

这是一种,还有一种是十分圆滑的,不肯说半句不好的话,反而极尽夸赞,把嘉靖帝夸成是前所未有之英明帝王,把嘉靖三十五年说成是超越贞观,远迈汉唐的政治,这样的卷子被李姓考官拿在手里,斟酌再三,不知道主考徐阶的意思,就试探着荐了上去。

他双手呈给徐阶道:“阁老请看,这篇章如何?”

徐阶拿过来翻阅,笑了一下:“你觉得如何?”

李姓考官道:“并无犯禁,看着和气,似是可取。”

徐阶心里早有成见,搁下卷子摇摇头:“确实可取,我看第三百零一名正合适。”

会试一共取三百人,三百零一人不就是落榜的意思吗?李姓考官一怔:“敢请阁老示下,究竟何种章,可以取定?”

徐阶就从手边的卷子里抽出一张道:“这一篇,就做得不错。”

众人纷纷凑过去看,只见这张卷子上,为首就有四句话“祖宗之法不可坏,权幸之渐不可长,大臣不可辱,奸贼不可赦。”

只见这卷子并不提嘉靖三十五年的具体政治,而是中正平和地提出这四个为政之道,并加以阐述。通篇不说一句政治得失,但每一句话却都切中时弊,所谓“权幸之渐不可长”,“权”就是权奸,“幸”就是“佞幸”,这一看就知道对应着朝中的大臣,对应着修玄的道士。而“大臣不可辱”就是在说皇帝杖责大臣;至于“奸贼”,说的就是仇鸾还是另有其人,就看嘉靖帝怎么想了。

“妙啊,”同考官看完之后只觉得言之有物,令人神清气爽,不由得纷纷赞道:“这真是字字珠玑,又有见地,又有风骨,还曲为隐匿,不以直取祸。”

要让这群考官们违心取中那些大放谀词的考生,他们也不愿意,但要让他们取中那些敢说真话的考生,他们也不敢,害怕担干系。所以两难之下,还真是十分煎熬,如今看到了这种类似标准答案一样的范,纷纷大赞,通过这份卷子他们不仅摸清楚了徐阶的意思,也摸清楚了皇帝的意思,因为徐阶就是按照皇帝的意思所取,这份卷子等于宣布了取卷的要求,同考官们才开始以此为参照放心大胆地阅评,若是见到中意的卷子,就用青色墨资政议政。九卿总领大事,百职官员分掌职事,抚按科道加以纠正肃清。朕总持大纲、稽治要而责成之。”

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在空中挥舞着:“朕想要做垂衣拱手的尧舜,但奈何群臣却并非尧舜之臣!”

嘉靖帝的怨气太大了,“知道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每日要送来多少奏疏件吗?要堆上满满一屋子!朕是个人,不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朕万事倚着你们内阁,政务倚着诸司,当初朕决意要在西内修行的时候就跟你们说过,政事都托付给你们了,朕以后专心修玄,不问政事,可你们、次次叫朕失望!”

“就在朕修炼的这些年,虏患日烈,居然能叫人打到家门口来!”嘉靖帝咆哮道:“就连日本那个撮尔小国,也敢抢掠大明百姓,搅得东南海疆不平!朕倚着你们,你们却玩忽懈怠,虚假相对!让朕不得不在修玄的时候,还要分心操持着这个国家,把握着大局!”

徐阶这才发现,原来“垂拱而治”根本不是触到皇帝的逆鳞,而是掻到了皇帝的痒处。

垂拱而治是皇帝为自己逃避百官、脱离政务、一心一意修玄找到的借口!嘉靖帝早就厌倦了日复一日的政务缠身,早朝其实就是百官的骂战,一件事情别说是一天,一个月也论不完。再说早朝兴师动众,程序冗长、缺乏效率

嘉靖帝是想达到垂拱的,这样他就可以不用上早朝,只要嬉戏游乐就行,所谓的修玄也不过被视为一向普通的活动,问起来很简单,帝王垂衣拱手而天下大治,谁不想得到这样的名声呢?

但天下大治是看不到影子了,如今国事稠溏,却都要怪在嘉靖帝不视早朝、不亲百官上面,嘉靖帝又何其委屈?为什么我不能安安心心修个道,非要被国事完全绊住?现在他想明白了,那就是“他想要当尧舜,可手下的人不是尧舜之臣”!

嘉靖帝越看这策问,越觉得上面字字珠玑,每一个字都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劳于求贤,选于任用。如日月星辰,运转自如,则四时六气,各得其序,民物熙浃,董为太和!要行垂拱而治,就必须要选贤举能,选出真正的社稷臣来,朕倚靠他们,才能高枕无忧!”

这恰恰又对着今年的京察了,嘉靖帝越看这卷子越满意,仿佛大夏天饮尽了一碗冰水,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不透着舒爽,然而他忽然发现这卷子居然不在前五,便一扫徐阶道:“次辅难道是被贡院里的冤魂附身了吗,怎么会将这份卷子降到第六名?”

听出嘉靖帝的不满,徐阶急忙道:“这卷子策问不错,只是经义题答得就一般了,所以降到了第六名。”

“朕看经义题不过是老生常谈,知晓四书五经的人多了,而通达国事的人却凤毛麟角,”嘉靖帝道:“今后取才,要重时务,不要拘泥于书经。”

徐阶称是,就见嘉靖帝点了点手中的这份卷子,道:“朕取这份为会元,徐阁老没有什么意见吧?”

徐阶赶忙道:“陛下圣明,超擢人才,远见万里,是臣所不能及也。”

嘉靖帝舒坦了,那边陆炳就道:“陛下既然已经钦定了名次,就请即刻揭开弥封,丙辰科的贡士前十名,就算是确定了。”

嘉靖帝颔首,黄锦就端过来裁纸刀,嘉靖帝亲手裁开了遮盖在名字上的硬纸,见到他钦点的第一名的名字,却不由得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黄锦也看到名字,当即“喔唷”了一声,喜道:“陛下,看来这小子还真是争气啊!”

徐阶这回是真茫然不明所以了,而陆炳表面上也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其实却心知肚明。从卷子被挑出来他就知道那是谁的卷子,一开始他就是推波助澜罢了。

嘉靖帝指着名字问道:“徐阁老知道这个人吗?”

徐阶就道:“绍兴会稽陈惇臣听闻他是去年浙江乡试的解元郎,而且似乎十分年轻。”

“是年轻啊,二十岁的解元,”嘉靖帝道:“不多见啊。”

“可不是吗,二十岁的解元也有,可这连中五元的魁首,可是天下难寻!”陆炳满脸喜色:“臣恭贺陛下,这可是难得的盛事啊!”

嘉靖帝喜滋滋地,这连中五元还是他亲自点的呢,在不知道名字的情况下,还能把大四喜变成五连中,这就说明陈惇这小子以前的试卷也是一点水分都没有,想到这卷子差一点就降到第六名去了,嘉靖帝不由得对徐阶哼了一声。

徐阶道:“臣为陛下贺,连中五元,确实是国朝未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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