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泣别汴京(2 / 2)
赵元奴虽然侥幸没死,但已经被自己赶出了京城,刘云屏心里得意极了,想着那李师师自然也会兔死狐悲、有所鉴戒的。
为了提高自己的技艺,刘云屏经过郑皇后的特许,得以在宫外延请了女师傅,那是一位当年曾在汴京颇为知名的筝伎,她的筝音迷倒过一众听客,被人形容为“春风吹落天上声”。
这日晚间,徽宗刚在福宁殿用过了晚膳,正在吃茶之际,纯和殿的小黄门便来禀告道:“修仪娘子身上不大好,请见官家一面!”
徽宗一向对年纪如儿女一般的刘云屏甚为怜爱,也没多想便起驾到了纯和殿,哪知一进殿门,就发觉里面有些异样。此时纯和殿里花木有致、红烛高张,倒像是一般人家的洞房夜,灯花影中令人有如身在瑶台之感,徽宗已经隐隐猜到刘爱妃要给他点惊喜。
待徽宗细步到了廊下,一位身披锦绣霓裳的女子正坐在一张宝筝前,对着他巧笑相迎。
“露华清,天气爽、新秋已觉凉生。朱户小窗,坐来低按秦筝。”刘云屏轻启朱唇道。
徽宗会心一笑,当即续道:“几多妖艳,都总是、白雪余声。那更、玉肌肤韵胜,体段轻盈。照人双眼偏明,况周郎、自来多病多情。把酒为伊,再三著意须听。销魂无语,一任侧耳与心倾。是我不卿卿,更有谁可卿卿。”
徽宗吟罢,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爱妃,满目含情,刘云屏旋即低翠眉,露出美人玉腕,轻按筝弦,弹拨出一阵销魂之声!
徽宗洗耳聆听,发觉刘云屏的技艺似有精进,其指法娴熟,“忽然高张应繁节,玉指飞旋若回雪”,弦音缠绵柔美、空灵悠远,待筝声接近尾声时,则仿佛有一行悲雁从弦上飞起,但觉余韵绵长……
刘云屏果然是有心了,徽宗大为欢心,当晚把个千娇百媚的刘爱妃宠得像个小公主。
几天后,徽宗就正式擢升刘云屏为淑妃,晋升刘父为节度使之衔。为了彰显自己的荣耀,刘云屏特请徽宗恩准她回家省亲,为了匹配女儿的衣锦还乡,刘家很是用心装饰了一番,把各路的远亲也都请到了,以至于大大地热闹了一回。
汴京的冬日很快就来到了,师师的心情也如这天气一般冰冷。多年以来,她总是盼望着,能把自己最好的年纪、最美的容颜,留给那一位能与自己白头偕老的人,可是如今看来,这样的希望是越来越渺茫了!师师每常顾影自怜,未尝不感叹道:“昨日胜今日,今年老去年。”
师师还记得刚过及笄之年时,每常揽镜自照,就会对着自己的影子怜惜地说道:“你姿慧如此,若是委屈做个庸人之妇,就犹如世人常叹的彩凤随鸦一般可怜,更不要成了那飘花零叶,无人来赏啊!”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全无希望,看样子那个少阳兄人就挺不错,是个真心让自己敬服的男子!其人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只是看着有些呆板了,真是痴书生一个!若是将来请张伯父做月老,倒不见得是奢望,呵呵。
若说冬日的好处,还是雪天去欣赏园中那盛放的两株梅树,雪似梅花,梅花似雪,暗香清远,精神一畅,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师师总是在那梅花树下徘徊不忍离去,直到担心她受风寒的李姥来叫。
“如今世面上,可有什么新闻吗?”一日晚间,师师又习惯性问云儿道。
“呵呵,有的!”云儿略显兴奋,“如今汴京出了个‘酒保节度使’,大家都在议论呢!”
“酒保节度使?”师师想了一下,“是刘淑妃的爹吧,呵呵!”
“就是他,他家如今可是鸡犬升天了!”
“一般人都是嫉妒罢了!那些官宦人家,有头有脸的人家,就是故作清高了!如今都是驴的粪蛋儿,呵呵,外面光滑,里面草包,究竟谁比谁高贵些?”师师说完,也觉得自己有点刻薄了。
“哈哈!娘说的是,那刘家人出身低贱怎么了?如今读书人家又怎么了,不还是净干些有辱斯文的事情吗?”
眼看就要到年关了,又将老去一岁,师师心里的酸楚无法排解,便越发执着于吃斋念佛,更不管身体是否抱恙,每日必坚持抄写一段经文。
虽然官家已经两个月没有登门,不过师师隐隐觉得他一定还会再来的,若是他真的再次登门,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师师一生洁身自好,真的深怕背负上“红颜祸水”的恶名,而且也因为一向鄙薄徽宗的作为,师师尽管在心里对徽宗不乏好感,可始终还是心存芥蒂。一个昏君,无论他有千般好万般好,无论他对自己如何付出真心,师师也断然不会爱上这种官家的!可是,万一在自己的努力规劝之下,他痛改前非了呢?如果自己不惜豁出性命,真的把这个昏君给劝正了,那此中的意义该有多大!这样的官家,还有什么不能让自己从一而终的呢?
想到这里,师师突然对于自己和徽宗充满了某种期待,青史流芳或许真的不是黄粱美梦!因此当周邦彦后来又问及师师传言是否属实,以及她下一步作何打算时,师师便坦言道:“来过也好,没来过也好,我是没这个能力判定的!不过我虽是一个卖笑为生的小女子,但该我担着的,我就担着好了,实在担不动,那就再说!”
周邦彦闻听此言唏嘘不已,他平素对师师有些了解,因而猜出了几分弦外之音,遂感佩道:“你的心意老夫已经明了,只是你这一言,让天下须眉尽含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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