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生、死(1 / 2)
如今万事俱备,看似立即可以驱车上路,但韦芳钗却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慌。
“有人愿意走一趟边城嘛,我愿意拿出两袋碳做报酬。”
韦芳钗拍着坚实的板车,朝着聚在土屋前看热闹的闲汉们这样招募道。
到底是第一趟出远门的女人,尤其是要去百里之外的边城,她觉得很有必要寻个人同行,甚至不惜报酬,可惜,换来的,只有闲汉的嘲笑。
“两袋碳?那可是边城,整整百里路,想要大爷出力气,分一半来还差不多。”
不是嫌女人出价低,就是觉得路程远,中心思想只是要求更多。
其实作为韦芳钗来说,如果这些个人里头,真有熟悉路程或是有把子力气的,她是舍得一半碳的。
但都是同个村子里的,她太了解这些闲汉了,缺乏劳作的身子骨比女人还不如。
摘一天树果要歇三五天的比比皆是,她是想寻个帮手,却不是想找位大爷。
与其应了这些人的过分要求,她还不如将这批碳分成两次送到边城去卖。
最终,招募帮手失败的韦芳钗还是决定一个人上路。
临行前,她扛着袋碳来到冉宁书的院子,这袋碳是她精心挑出来的,每一块都黑得发亮,用作感谢冉先生收留孩子的恩情。
只是她刚走进院里,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冉先生家的院子是座三间并立的土屋,通常冉先生和她妻子都住在中间这间,而他两个女儿则是住在南侧的小屋。
冉夫人因为自己没有男孩儿,所以很喜欢她的孩子,这些天都同孩子一起住在小屋。
而冉先生家的两个女儿也很喜欢有着圆滚滚肚皮的娃娃,往日只要进到院里,就能听到几人逗弄孩子的清脆笑声。
但今天情况却是很不对劲,她一进到院里就闻到股浓浓的,带着土腥气的药味。
而冉夫人以及冉家两个女儿,则是站在小屋外头扒着墙往屋里看。
屋里怎么了,是我的孩子出事了么?
霎时间,韦芳钗如坠冰窟,像是中了定身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走出两人,领头的是冉先生,后头是位长者,精神矍铄须发苍白,肩上还背着个红木的药箱。
老人一边走,还一边同冉先生说着话:
“孩子的腹泻是止住了,接下来只要按老夫的方子吃药,早晚各一口,十天半个月便会彻底痊愈。但这孩子最大的问题,不是腹水、腹泻,而是在脑袋里。”
老先生用三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右侧的太阳穴,叹声道:“尊夫人应该注意到了,这孩子如今虽已两岁多了,却连句整话都说不出,走起路来也跌跌撞撞的。刚刚咱们喊他,反应得也很迟钝,所以老夫断定,这孩子应该是早些时候,高烧引起脑邪并发,却没有及时医治,虽然后来运气好撑过去了,可脑袋却烧坏了......先生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冉宁书还未回答,院中就传来“啪嚓”一声,好似什么重物摔落在地的声音。
然后就是一道人影,飞速抢到身前,然后扑通一声在老医师的跟前跪下。
“不可能,我孩子很聪明的,他很聪明的,很乖的。老神仙,我求您了,我求您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救救他吧。”
这个不曾向生活低头,不曾对着坟碑哭泣,哪怕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想着要用勤劳改变命运的女人,此时却因为孩子的病情,跪伏在老人跟前,泪如雨下。
眼泪和鼻涕,在女人黑脏的脸上涂鸦,她向老人磕头,泣不成声的哀求。
“这是做什么,老夫不是神仙,只是个医者,你快快起来。”
老人家想将韦芳钗扶起,却怎么也拽不动,只得心中叹气。
这些年他在村郊看病,不知道遇过多少次比这还哀伤的事情。
可怜吗,固然是可怜的,但也同样可恨,看着眼前女人现在一句话也听不进,只知道在他面前磕头的模样,老人的伤感,化为了恼怒。
几次劝不起的老医师索性不劝了:“磕头,就知道磕头!磕头有什么用?孩子得病时怎么不去求医?当时只要一副药就能医好的病,现在就算是神仙手段也救不回来了!这孩子将来注定是个傻子了,求谁都没用,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想磕头就接着嗑吧,老夫走了。”
越说越气的老先生再也不看韦芳钗,哼了一声便跨过女人跪伏在地上岣嵝的身体,径直离开了小院。
老医师走了,但他说出的话,却像一百把剑,直插进女人心里。
“都是娘不好,是娘害了你,是娘害了你啊。”
女人发疯似的自责,嚎啕大哭着将脸埋在土里,越埋越深,像是想用土地将自己溺死。
这场面,惹得院中几人连忙上前,冉宁书同夫人一人一边,将韦芳钗给生生架起。
但此时的女人已经疯魔,因为老医师的话而生出了死意。
“放开我,让我死,让我死。”
她像条泥鳅般扭动挣扎不停,即便是两人合力,都有些架不住。
就在冉夫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冉宁书却是当机立断的大喝道:“祝家娘子醒一醒!求死固然容易,但孩子怎么办,他何其无辜,你忍心让孩子同你一起死么!想想你的孩子!”
“是啊妹妹,想想孩子吧,你若去了,他可怎么办啊。”
想想孩子,想想孩子...
这四个字仿佛有什么魔力,让原本一心求死的韦芳钗忽得安静下来。
“对,孩子,对,我还有孩子,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看着女人刚刚平静,却又马上要疯魔的样子,冉宁书连忙将人往屋里引。
土炕上,刚服了药又经历几轮腹泻的孩子眼下正沉沉睡去。
看着孩子安详的睡姿,丝毫看不出来这孩子是医师口中的傻子。
但这也就是看起来而已,韦芳钗早就奇怪,为何自己的孩子走路那么晚,现在还不会叫人,原本她以为这只是因为娘俩饿得慌,没有东西吃。
现在想想,原来是因为那场大病么。
“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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