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喜堂惊变沦)(2 / 2)
她却不知——
这一眼,已经是她与儿子互相对视的最后一眼了。
一行人都只带了放着换洗衣物的贴身包袱,行色匆匆而去。
许妈妈去前院的下人房喊自家车夫侍卫,叫他们赶车走人。
岑氏则是带着另外的几个丫鬟婆子直奔大门口。
这个时候,正是新人在喜堂上行礼的时辰,该来的客人已经差不多都进门了,只是正月里本来大家都闲着,这又是府尹大人府上办喜事,大门口讨喜糖看热闹的人黑压压一片,挤得水泄不通。
大门口还守着负责接待零星客人的是府里管家,见着岑氏黑着脸杀出来,顿时如临大敌:“姑奶奶,我们老爷有言在先……”
岑氏的怒气眼见着是压都压不住,恶狠狠瞪着他怒斥:“你们一府的人合起伙来糟践我,我见不得里头的场面,都这会儿了还不让我出这道门,这是逼着我回头去喜堂上闹吗?”
自家老爷这事办的的确是挺欺负人的,要不是姑奶奶落了单,以两家人的门第之差,他们哪能这么逞凶的?
管家自然是岑二老爷的心腹,对这事儿的始末心知肚明。
里面喜堂那边还是吹吹打打的一派热闹,已经在办事了,看岑氏这样也是无可奈何的认栽了,甚至哪怕她现在出去想纠集人手回来抢人……
只要礼成,祁欣就是地地道道的岑家人了,她也无权抢回去。
眼见着大门外围观的百姓已经在扯着脖子张望,指指点点的议论了,管家知道不能再逼这岑氏,也便见好就收,做主叫开了侧门,叫把她的车马赶了出来。
岑氏带着一群仆从,全程黑脸,登上马车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彼时里面的喜堂之上,眼见着已经到了最后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新进门的妾室要给主母敬茶。
盖头底下的新人顺从上前,规规矩矩的跪下,又稳稳当当的接过喜娘递到她手上的茶盏……
岑二老爷面带微笑的看着,脑中却是突然灵光一闪,猛然意识到不对劲!
这门所谓的婚事,祁欣本来就是不同意的,按理说她就算迫于形势勉强配合,也应该是十分抵触,绝不可能这样顺从乖巧,甚至一点差错也不出的。
可是现在已经是在喜堂之上了,若是这时候叫停仪式,不仅要闹出大笑话,还会鸡飞蛋打。
但岑氏不会坐以待毙,既然争取到了时间,一定会趁着看守她们的人撤了立刻想办法带女儿脱身!
他现在多耽误一刻,人就多一分脱手的风险。
“这新人有问题。”岑二老爷倒吸一口气,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侧目对坐在旁边的岑二夫人耳语。
岑二夫人则是面色微微一僵,当场就差点跳起来去揭新人的盖头。
好在她反应也不慢,屁股刚抬起来就又坐了回去,狐疑盯着已经跪在面前的新人,低声问岑二老爷:“什么?”
“被掉包了。”岑二老爷道,也顾不上多做解释,只给她递眼色。
岑二夫人秒懂,却也顾不上深究,招手叫了简妈妈上前,耳语吩咐她赶紧去客院堵人。
这边简妈妈也大为惊诧,应诺一声,急匆匆的挤出人群。
可是她也才刚走到喜堂门口——
本来跪着敬茶的新人却突然自己一把薅了盖头,跳起来声泪俱下的告饶:“舅老爷,舅夫人,你们饶了我吧,我家小姐不甘为妾,早就跑了,临走推了奴婢出来充数,可奴婢一个丫头,卖身契还掐在我家夫人手里,身份卑贱,而且没有主人许可,也不可能随便许人家的。而且……而且我也配不上表少爷啊!”
岑二老爷发现情况有异,之所以第一时间就决定隐下,不声张,其实就是在打如意算盘——
他虽然看出来了行礼的新人不是祁欣,可在场的宾客外人不知道,只要礼成,蒙着盖头把人送去洞房,这事儿祁家就算是老侯爷祁正钰亲自出面也说不清楚了,祁欣就算躲得了一时,最后祁家还是得乖乖把她送回来。
可终究——
他是把这事儿想的简单了!
因为——
这个代替祁欣出来行礼的丫鬟预判了他的预判,知道他会用这种圈套坑祁家,所以卡在礼成前的最后一步自曝身份,废了这场纳妾仪式。
而这个丫鬟,不是别人,正是祁欣的贴身大丫鬟朱砂!
朱砂这一闹,满场的宾客就登时傻了眼,熙熙攘攘偌大的一个喜堂上鸦雀无声。
岑家二房这一家子的脸色,更是开了酱油铺子一般,颜色不一,来回的变化。
“贱人!”岑佑明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第一个回过神来,就冲上去甩了朱砂一巴掌。
朱砂被打倒在地。
岑二老爷就算想要仗着外人都不认识祁欣,将计就计的继续忽悠……
可是被儿子这一巴掌打下去,就等于变相承认了这丫鬟不是祁欣的事实。
朱砂其实被这一巴掌打的脸都麻了半边,但她并没有就此躺平任人宰割,下一刻就已经飞快的爬起来,拽着岑佑明的袍角示好:“表少爷,小姐应该跑了没多远,奴婢带您去追!”
这种情况,就算把人追回来,岑家也沦为笑柄了。
总之——
这名声是败的彻底!
可——
就算挽回名声无望,岑氏给他玩这一手,这么坑他,岑二老爷也被彻底激怒,无论如何也要抓了祁欣回来,大家一起玉石俱焚好了,要难受也一起难受,岑氏休想把她这女儿带走。
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安抚宾客了,起身一撩袍角就冲了出去。
结果——
刚一步跨出喜堂,在院子里就被祁元铭拦了。
祁元铭一副好整以暇没事人一般的表情,淡淡的道:“二舅舅与我私下聊聊吧,有些话……”
说着,还意有所指扫视一眼在场众宾客,“当众不好说。”
岑二老爷满以为他要说的是祁欣的事,强压着满腔怒火,领他去了书房。
临走,隐晦的先给儿子递了个眼色。
岑佑明懂得他的暗示,并且自己也受不得这个窝囊气,一把揪起朱砂也冲了出去。
先去客院搜了一圈无果,门房那边管家已经得了消息,过来禀报岑氏离开的详情。
岑佑明脸色铁青:“祁欣扮成丫鬟跟着一起走了?”
“没啊!姑奶奶身边就两个丫鬟,小的仔细瞧过了。”管家仔细回想,最终摇头。
岑佑明也没耐性再跟他站在这里琢磨,再次揪过朱砂:“她们是直接出城了吗?走的是哪条路,带我去追。”
朱砂似是被吓傻了,也或者就单纯是为了将功赎罪,就当真引路带他去追了。
然后也是堪堪好,在西城门附近堵住了祁家的车马。
岑佑明也不客气,截停他们就直接拉开车门探头去查,可马车里却只坐着岑氏一人,压根就没有祁欣的影子。
岑佑明脸色铁青,盯着坐在马车里的岑氏,却是连姑母都不叫一声了。
岑氏却更是什么都懒得与他计较,只是冷笑说道:“我是长宁侯府的二夫人,当朝二品大员家的官眷,在这青州境内别说我不曾作奸犯科,就算杀人放火了,你们地方上也无权处置,是要恭恭敬敬将我送回京城交予京都衙门去的,除非是你有胆子杀人灭口,直接将我的尸首留在这青州地界上。”
两家之间的亲戚关系算是彻底崩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岑氏这个官眷的身份非同一般,岑家就算是地头蛇,也是没法动她的。
何况现在——
这城门附近,赶着快关城门的点,进进出出好些人都瞧着,稍有一句话说岔了,都容易被以讹传讹惹出了祸患来。
岑佑明咬咬牙,只能是往旁边退开了。
朱砂期期艾艾喊了岑氏一声:“夫人!”.
岑氏道:“上车!”
岑佑明不甘心的总想留下点什么,可就算他扣住这个小丫头,丢了个小丫头,伤不了岑氏母女什么筋骨,并且也诚如朱砂自己所言,她的卖身契在岑氏手里,就算今天他将人给扣了,将来岑氏叫人拿着卖身契来要人,他也得全须全尾的把人交还回去,连私下处置的资格都没有。
岑佑明手里死死捏着马鞭,手背上青筋暴起。
最后,还是一语不发的放了她们出城。
“少爷,我们回吗?”他的贴身小厮见着岑氏的车马越走越远,小心翼翼的凑上来试探。
岑佑明道:“派人沿路去追,祁欣就算脱身,也不可能独自回京,肯定要与姑母会和,再去父亲那里拿份告示贴出去,即日起严查城内出城之人,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人间蒸发了!”
她对祁欣也没那意思,只是这件事关乎自家脸面,他这也着实是上了大火。
出来这一趟。最后终究还是无功而返。
另一边,脱身出了青州城,岑氏一行的车马跑的飞快,仿佛背后有鬼在追。
马车上,朱砂擦干眼泪,忐忑的问岑氏:“夫人,奴婢这次也算是为了保全小姐赴汤蹈火了一回,您答应的回京就放我出府的事……”
青州府尹府里这一场纳妾的闹剧,很快就会传遍整个青州城,也就不在乎多出朱砂这么一个知情人了,所以她并没有被杀人灭口的任何风险。
岑氏这会儿多少还点心有余悸,还不时地从窗口往外看有无追兵,闻言也没多加思索,点头道:“这次多亏是你献计,否则欣姐儿就当真要折在这里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也不枉欣姐儿与你这些年的主仆情分。放心,我答应你的事都作数,卖身契和傍身的银两回去我就给你。”
“奴婢多谢夫人。”朱砂却是低着头,掩饰心虚,手指捏了捏已经揣了一份赏钱的荷包。
好在岑氏心思不在她身上,根本毫无所察。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