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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1800加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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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启山骂了声,“便宜他了!”

但小命重要,他只得快步跟着男人离开,无人的密室一时安静下来,寂静的有些可怕。

躺在石洞里的江迟暮这才松了口气,嘶嘶吸着凉气,不敢去摸自己身上的伤口,他一共挨了两鞭,一鞭在右臂,一鞭在背上,鞭鞭都深可见骨,现在接触空气,都让江迟暮疼的面目扭曲。

不过现在也没条件让他疗伤,江迟暮咬牙忍着痛,用手摸索周围的环境。

石洞一片漆黑,毫不透光,他能感觉到这是个一米见方的洞穴,空气十分浑浊,带着股腐臭气。

江迟暮的手触到了边上一些冰凉又软绵绵的东西,手一戳就能陷进去,他赶紧把手缩回来,有些恶心。

他当然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他娘不知道往里面丢了多少具尸体,年份新的估计现在还没烂完呢。

江迟暮摸着石洞的开口,根本感觉不到一丝缝隙,也找不到打开门的开关,这地方只进不出。

想也是,用来扔尸体的地方,哪会有人出去。

随着时间流逝,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江迟暮胸口发闷,眼前一片片闪着雪花,他有些绝望,别是逃过被打死的命运,又要被憋死吧,不过被憋死总比被江启山那种蠢货打死要好。

呼吸越来越困难,江迟暮眼前居然开始冒起走马灯,一会是刚穿来时被卖糖葫芦的老头捡回去,一会是他和楼守心在漏影春喝酒,一会是他莫名其妙被套上嫁衣,掀开盖头看到躺在床上的楚宁安,病弱的像是风一吹就倒。

最后变成……灰尘密布的逼仄阁楼里,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大气不敢出,然后楚宁安的唇轻轻点在他唇上。

刚才兵荒马乱,他根本来不及细想,现在一回忆起来就觉得如遭雷击,心乱如麻。

亲他?楚宁安居然亲他???

虽然那一下轻的像是不经意间蹭到,但看楚宁安的眼神,他显然不是无意的,说是蓄谋已久都不为过。

江迟暮费力的抬起手,放在唇角上,想着那一下到底是楚宁安吃错药了,还是他的错觉,想了半天,最终断定什么都不是。

他在现代时,曾听过这样一种说法。

当一个人过吊桥时,心跳会不由自主的加快,当这时他遇到异性,就会把心跳加快当成心动时的荷尔蒙反应,从而对那人产生感情,严重的甚至会无可救药的爱上对方。

当时自己紧张的要死,心跳快的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大脑一片空白,江迟暮承认,被亲的时候自己没半点抵触,甚至有些全身过电般的感觉。

但他显然不会把这感觉当成心动。

不过楚宁安就不一定了,他这个童子鸡,没半点感情经历,生死绝境之时冲动一点也很正常,之后大概就忘了。

江迟暮昏昏沉沉的安慰自己,不过很快,他连安慰自己都做不到了,眼前一黑,就陷入昏迷。

在石洞腐臭的血腥气中,那些梦又找上了江迟暮,不过这次,与之前又有些不同了。

那个名为他娘的女人,这次没有念咒,也没有杀人,甚至没有虐待自己。

昏黄的两盏灯摆在桌上,似熄非熄,女人靠坐在墙边,碧色的裙边似漂浮的萤火,栖息着朵朵银蝶,漂亮的惊人。

她拿着一本书,喃喃的念着,那些文字不同于诡异冰冷的咒文,反而透着种温柔平和的追忆,江迟暮这时才发现,不同于之前尖锐癫狂的那个女人,她的声音很好听,清亮又温柔,如一湾荡漾着的浅浅湖水,让人听到就情不自禁追忆过去。

那本书封面上的文字,江迟暮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看过,但小孩子的视线太低矮,根本看不清全貌,更何况,自己现在是跪着的姿态——没错,这女人从未让他站起来过,因此江迟暮连她的正脸都没看清过,印象最深的只有她微尖的下巴,和总是紧抿的唇角。

她轻柔的念着那些文字,声音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这显然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虽然听不懂,却凌神细听。

故事告一段落,女人侧过瓷白的脸,似乎注意到了他,冷冷的审视着他。

他感到些许害怕,被女人注视不是什么好事,凭他过去的经验,接下来总要面临一番痛苦,他迅速垂头,瑟瑟发抖。

女人伸出手,捏着他的脖子将人扯过去,不过动作比往日温柔多了,江迟暮被拉到她膝边,发抖的动作弱了些,微微抬头看女人的眼色。

江迟暮终于第一次看清女人的脸,忽明忽暗的灯火里,女人瓷白的皮肤如乳脂一般,一双碧眼狭长妩媚,眉心点着艳红的花钿,如蓬腾的心焰映照她的姿容。

可对比起她的容貌,她的身体却太瘦了,只剩一把骨头,带着种将死之人的迟暮,如坠入大海的夕阳,余晖将息未息。

与江迟暮之前对她的印象不同,这个癫狂的女人此时却显得过于温柔了,一双碧眸宁静如海,飘着哀伤的回忆。

“……孩子,你也记得家乡的故事吗?”

她并未在意江迟暮看她的眼神,抚着他的头低喃,“虽然你也是肮脏的血脉,可玄枵的子民永远思念故乡,你也很想他们吧?想念无垠的草原,荒芜的大漠,牛羊奔驰不休,月神千古一贯的挂在天上,照耀他的子民,保佑那些饱经风霜的玄枵人……”

她亲昵的贴着江迟暮,举起书,念起书上的文字来。

“……玄枵的子民从不怕迷失于风沙,月神在戈壁的风沙中,注视着她的子民,庇护她的子民永远平安……”

江迟暮看着书上的文字,有些发愣,终于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觉得这些文字眼熟了,这不就是他在国子监见过林知酒读过的波斯文吗?

女人依恋的读着书上的文字,眼里渐渐泛出泪来,却一直没有落下,只是凝结在碧色的眼瞳下,如一捧月光。

她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玄枵的……月光,是整个大漠最明亮的,只要跟着月光……所有玄枵人,都能找到回家的路,回家……”

她猛然将书丢在地上,匍匐在地上,声音嘶哑,哭的无比凄厉,如同一只找不到家乡的小兽,“月神抛弃了我们……玄枵不在了……我们要怎么回家……”

江迟暮早被她推倒在地,愣愣的看着这个一向强大的女人濒临破碎的绝望样子。

“……娘,阿娘。”

很少开口的他用沙哑的喉咙喊出这个词,笨拙的想要爬过去为她擦干眼泪,可却被女人狠狠推开,女人厌恶又疯狂的看着他,“滚!滚!肮脏的血脉,别靠近我,你不配靠近我,好恶心!明明那些人都死了,你为什么活下来了!”

小小的江迟暮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之前他就算惧怕女人,心中却总抱着淡淡的期待,毕竟……这是他娘。

就算他娘不像几位大哥的娘亲,不会像她们对待孩子那样,亲昵的抚摸他的额头,温柔的抱起他,给他喂一颗甜甜的高粱饴,还总是让自己流血受伤,教他一些奇怪的咒语,不让自己透漏她的存在。

……可那么偶尔几次,女人牵起他的手,低声唤他阿幺,告诉他一定要活着长大,那些从未有人对他做过的亲昵之举,都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娘爱着的,是被期盼的长大的。

可现在……

娘说他恶心,说想让他去死,说他不该出生。

江迟暮愣愣的看着女人红色的薄唇,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话语,喉间发出颤抖如小兽般的疑问,脸色苍白,全身瑟瑟发抖。

“死,死啊!”

女人看着他的眼神如同面对什么洪水猛兽,扑过来死死掐住他的喉咙,神色癫狂,“你这种被玷污的血脉凭什么活着?你早该死了!”

江迟暮被死死掐着喉咙,不能呼吸,小脸慢慢涨成青紫色,可却完全没有挣扎,如女人如出一辙的碧色瞳孔缩小到针尖般,像是见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

他娘……

想要他死?

他赫赫的喘着气,瞪大的瞳孔逐渐涣散,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他娘想让他死,他还要活着吗?

他的身体逐渐僵硬,脸上泛起紫色的血绀,呼吸已经停滞,眼里的泪却始终大颗大颗落着,从未停歇。

“呼……呼……”

江迟暮猛然从梦中惊醒,身体不住颤抖,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下,虽然是别人的经历,可他却感同身受的痛苦着,心口一阵阵紧缩。

他根本止不住眼泪,嘶哑的痛哭着,泪水大颗大颗涌出,模糊了视线,只剩无边的绝望。

江迟暮用力抽了口气,眼前更加模糊,他的身体无力到连手也抬不起来,只能绝望的躺在地上,石洞里的氧气已经被全部耗尽,窒息感不断涌来,就像梦里那样,他马上也要死了。

江迟暮眯着眼,隔着泪水看着自己葬身之地,却突然不合时宜的想到了楚宁安,既然没找到他的尸体,顾将军还及时带人赶到,他应该……没死吧?他还要找他娘呢,看过这具身体之前的经历,他现在由身到心的羡慕楚宁安有这么好的娘,希望他们能阖家团圆。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呼吸慢慢微弱,安静等待着死亡……

身下的地面突然震动不休,有什么东西訇然作响,眼前突然照进一丝光亮,江迟暮还以为自己回光返照,看到天堂了。

可抬起头,却发现不是。

一尺见方的洞口,明若天际,楚宁安背光站在洞口,剑势如虹,石壁碎裂成齑粉。

雪落微尘,彤云满袖,楚宁安沉静的看着他,眼里如同亘古山川,冰雪荒芜,从前种种,都成了劈开山川的利剑,锋利又孤冷,再也没有一丝温度。

江迟暮还在大滴大滴掉着眼泪,眼前阵阵发黑,疯了似的的呼吸新鲜空气,一边还能想着……楚宁安的眼神怎么越来越陌生了,居然让他有点害怕?

楚宁安沉默的看他,然后微微躬身,如同对待一件宝贵瓷器,把他从石洞里抱出来。

石洞的空气污浊又腐臭,可这些气息都被清淡冰冷的气息冲散,化为楚宁安肩上终年不消的积雪。

江迟暮抽了抽气,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带着满满的委屈,“……楚宁安,你怎么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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