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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7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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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日, 夕影醒来时,身上陡然多了些重量,一掀眸, 原来是大魔头俯在他身上, 他舒了口气。

“睡觉又不老实,你压着我了。”

他伸手推了推,这一下没推开,反倒压迫更重了些,圈在他身体两侧的胳膊又收拢了些。

他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困惑地看着对方放大在眼前的一张脸。

早过酷暑,近日也不怎么热了, 大魔头怎么还热地红了脸?

夕影不理解, 只觉得随着他的推拒,对方呼吸愈发灼热。

甚至嗓音都哑地一塌糊涂:“……别动。”

夕影一愣:“怎么了?”

他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

嘶, 好烫。

“病了啊?”

按理说不应该啊, 生病这种事, 轮不到他们这样的神和魔,凡人才会生病。

夕影刚要撑起身, 忽地碰到对方滚烫的身躯,陡然意识到不对劲。

他掀开被褥, 抖落一床的雪色花瓣,飞了漫空。

又望了望浑身滚烫,眸中水雾涟涟,颇为可怜的某人, 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事有些离谱, 但他不得不承认, 他家逆子开花了, 一树常年青绿的建木居然会开花,颠覆了夕影的认知。

“这个……”

夕影也有些尴尬。

神和魔终究有些地方还是不一样的。

比如说,一种随着生长,自然生出的某种叫“欲”的本能。

夕影那时并不知道,镜生出的欲不只是本能,还因为这个人是夕影。

那晚,他望着密密匝匝,缠裹夕影浑身的红线,石破天惊般地意识到——他对夕影生出了妄念。

燥热的身躯,是因为夕影。

漫屋飘零的花瓣,还是因为夕影。

夕影却以为他到了该授粉的年纪,想开花结果,认认真真像个老父亲,为他找配偶。

不懂情的时候,镜苦恼于自己莫名其妙的反应。

懂得情爱时,他更苦恼了。

他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动情的神祇。

夕影安抚他几句,说什么“你这样是正常的”,“你长大了,就……就很正常这个样子。”

让他起身,可他不想。

第一次忤逆夕影的意思,他的双臂拢在夕影身侧,越收越紧,黑沉沉的眸幽紫更甚,描摹着夕影的眉眼,淌过鼻梁,落在那张微泛胭色的唇上,喉结滚动,发紧,紧张地浑身更热了,渴念间,他忽地想起那些被夕影勒令烧掉的册子,刹那,刚刚还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如今都懂了。

他愕然一瞬,仅剩的冷静便被本能迅速击溃。

“影,我…我想……”

夕影还没问出他想要什么,便被滚烫的唇堵住。

是…是假的吧?

幻觉吧?

夕影怔忡不已,微微瞪大眼睛。

对方灼热的唇贴着他的,轻轻触碰,似是试探,喑哑的喉咙喟叹着:“凉的,好舒服……”

夕影:“……”

他当他是降温的冰鉴吗?

夕影拧眉侧过脸,双手撑着镜的肩,推开些许。

同镜不一样,他没什么燥热的感觉,也没什么悸动与心动。

甚至都不生气。

只无奈道:“你啊…你知不知道,不能随便亲人的。”

镜喉咙哽住:“没有随便。”

被他圈在怀里,压在身下的人依旧一脸温和,没有恼怒,没有生气,更没有任何情动的反应。

镜忽地有些委屈。

他想在这张脸上看到和自己一样的情绪,想和夕影……共沉沦。

强烈的欲望驱使他再度俯身吻上去。

一张脸却埋进了柔软的被褥中。

余温还在,他怀中的人却消失在眼前。

侧目瞧去,夕影已站在一片缤纷飘落的浅色花瓣间,神色如常,无悲无喜地一件件穿好衣裳。

镜不想承认,可事实再一次对他强调——你爱上了一个没有心的人,他是神,他永远不会对你动情。

你的爱,注定无疾而终。

刹那间,悲从中来,漫空飞舞的花瓣迅速凋零,枯死在夕影肩膀上,掌心里。

夕影愣了下:“你怎么了?”

镜扑过去,一把抱住他,浑身都在抖,但夕影怎么问,他都不说话,只抱着他。

又一遍遍说胡话:“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

“没有什么…”他摇头,“让我永远陪着你吧,我一直跟在你身边好不好,也只让我陪在你身边。”

夕影不懂,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答应归答应,夕影压根没记到心底去。

他只望着满地枯萎残花,叹息一声,“可惜了。”

镜:“你…喜欢?”

夕影随口一答:“嗯,挺喜欢的,很好看。”

他不晓得自己一句“喜欢”,已充作一场安抚,熨贴了镜险些破碎的伤心。

也因为这一句“喜欢”,过了几日,镜弄来了一株海棠花树,栽在他们落脚的小院中,送给夕影。

这株花树非凡品,一年四季都将自己开得极尽妍态,馥郁靡丽。

只要夕影一抬头,时时刻刻都能看见它最美的模样。

夕影是真的喜欢这株花树。

也很喜欢如今身着白袍,墨发如瀑,神情温柔的镜,他站在雪白泛粉的花树下,点点花瓣飘零在他肩头,似乎下一瞬,他就能融进去,成一幅画。

镜一改之前的顽劣天真,变得愈发像个仙门中人。

对这份成熟稳重,夕影是满意的,他觉得自己的教育很成功。

但也有些忧心。

他总觉得镜对他笑的时候,眸里缱绻万千,总藏着些什么,又觉得镜有时,眼底总带着浅淡的伤感,每次他要问时,镜总能很快勾起唇,温柔笑起来,给他递一块糕点,堵住他的嘴。

当时的夕影根本不知道,只因为他一句喜欢,镜就割裂出一部分元神,化作这株海棠花树。

似乎,只要夕影想要,他什么都能做。

别说割裂元神,哪怕夕影想锯开他本体,拿年轮数着玩,他也不介意亲手剖开自己。

他不懂权衡利弊,也没有别的追求,更没有左右为难的时候。

从诞生之初的那一刻起,夕影就是他的唯一。

为君生,为君死,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哪怕……这位神祇永远不懂情爱,永远不知道他爱着他,永远不会来爱他,也没关系。

只有一件事,他接受不了。

那就是,他们的二人世界被别人跻入。

这个人,镜见过。

他与夕影初见时,此人站在仙门之中,紧挨着夕影,还与夕影说过话。

他是——沈悬衣。

一个最末流的修仙之人,天赋修为都不如何。

这次再见时,是在一个奴隶市场。

沈悬衣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被囚在囹圄之中,脸上还烫了一个泛青的刺字——奴。

他有如此下场,归功于他这些年大肆宣扬的一番言论——神从不是凡人的庇护者,我们都被神给骗了,人类不过是神豢养于羊圈的羔羊,待到时机成熟,神会毫不留情地宰割我们。

人间香火袅袅,家家户户都供着神龛,谁会相信他这种鬼话呢?

灵气是神给的,人能修仙是神的恩赐,何况还有昆仑月那座天梯矗立凡间,只要他们潜心修炼,终有一日可以顺着天梯直奔九天,实现修炼成仙,永生逍遥的愿望。

何况,他们只是卑微的凡人,神那么强大,图他们什么呢?

众仙门只当他是疯子,懒得搭理他。

可他不放弃,到处在人间宣扬他这一论言。

仙门担心他这么下去得罪神祇,会牵连仙门,便拔掉他的舌头,废他修为,将他逐出仙门,任他沦落至此,成了一个任人倒卖的卑贱奴隶。

夕影无意间看见他,认出他。

亏得夕影甚少与人攀谈交密,仙门之中也就沈悬衣与他多说过几句话,因而对此人有印象。

他出钱买下沈悬衣,救他一命,并不好奇他为何沦落至此,只让他自行离去。

沈悬衣却跟了他们一路。

还不等镜发怒,他先跪在镜面前,说要拜镜为师。

都给他们整愣了。

曾经,沈悬衣是仙门中人,镜是人人喊打喊杀的大魔头,沈悬衣就算想拜师,也不会拜大魔头啊,他该拜夕影这个神祇才对。

但其中缘由,沈悬衣只字未提。

那个时候,“人只是神豢养的羔羊,神不怀好意”这种念头,已在沈悬衣心底生根发芽。

他畏惧作为神祇的夕影,又看上了天生为魔的镜。

他认定魔合该是神的宿敌,人类脆弱渺小,若想对抗神,只有利用魔这种强悍的,能与神对峙的力量。

只要他在镜身边好好劝说,他相信总有一日,他可以引得神魔一战,届时令人族坐享渔翁之利。

他要拜镜为师。

镜自然不乐意。

沈悬衣城府颇深,他转头就要拜师夕影,在夕影茫然怔忡间,他果然如愿地在镜的脸上看到了焦躁不悦。

镜想杀了他,但夕影不让镜杀人。

只能憋着。

为了不让沈悬衣真的拜师夕影,镜只好别扭又委屈地收下这个便宜徒弟。

沈悬衣表现地极为乖巧,镜不喜他出现打扰他们二人时,他会消失地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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