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火焚沙洲（2 / 2）

伍亮发出一声惨嚎，死死地咬住嘴唇，豆大的汗珠滚落，却不再发声。

许宏的喊声起时贼人惊起，施平示意众人莫作声，仔细倾听动静。

颜青指出贼人藏身此地，许宏的喊叫几乎是确认了。

刘衷会意，功夫不大，一盆鸡鸭血倒在伍亮身上、脸上，再把腿上的烫伤显露，看上去伍亮如同身亡。

狂风扬起火，片刻功夫整个沙洲便成为了火场，灼热感传至数十丈外的走舸之上。

“昨夜劫船是怎么回事？”刘衷问道。

“不错，贼人隐藏在沙洲之上，遍布芦苇，难以查探。”杨安玄道：“敌众我寡，兼之敌暗我明，若是正面交锋就算能取胜也会伤亡不少弟兄。”

刘衷冷不丁地问道：“你们字号是什么？”

颜青此时已经失去了分辨能力，脱口道：“逐水雁。”

事到如今，颜青顾不上一道饮酒作乐的兄弟们了，万事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为上。

伍亮心知必死，任凭刘衷如何喝问都低头不语。

“余捕头，你将他带到别屋，问问有多少人，藏身何处……”杨安玄对余宜道。

杨安玄站起身来到伍亮身前，制止了刘衷再度施暴，道：“伍亮，你做恶多端，难逃一死，若能招出党羽和藏身之地，可以让你死个痛快。若你能戴罪立功，助官府剿灭其他江贼，或许能法外开恩，饶你不死。”

刘衷将炭火放到嘴边吹了吹，火星弹落到颜青的脸上，吓得他一抖。

炭火显着红光，刘衷用铁筷夹起一枚火红的木炭，伸到颜青面前。

伍亮心中一沉，他原想乔扮成流民盗贼，让官府打几板子、罚做苦役寻机逃走就是，伍当家三个字一出，便知已无侥幸。

他为求活命说了实话，自己只能跟着交待，颜青有气无力地道：“叫伍亮。”

“呸”，伍亮向杨安玄吐出一口血沫，白锦衫上开了朵血。

…………

廖柏看到火起，眼中闪过绝望，看着同伴起身逃窜，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衫，向北拜了拜，从容坐下。

“啊”，颜青刚想摇头，立时想到若不是许宏那小子招了，官人哪里会知道劫船的事。

蠢货，杨安玄心中暗笑，他不塞住颜青、许宏的嘴巴，便有意让两人喊叫，打草惊蛇。

杨安玄冷声道：“别嚎了，你还算老实，若能将功赎罪，不会要你的命。”

“愚方才问过余捕头，得知沙洲附近没有人烟，眼下刮北风，正合纵火。”

余宜有些担心地道：“杨缉使、刘副使，贼人人多，而且熟悉地形，咱们是不是向北府军求援。”

不到一个时辰，便见北岸黑乎乎的一片沙洲，余宜地形熟悉，提醒杨安玄道：“杨缉使，前面便是扬中的沙洲了。”

“放火。”跑，能跑到哪里去，跑得过火吗？

火船燃起，被竹篙撑向岸边。火借风势，熊熊燃起，转瞬之间便将芦苇点燃。

刘衷怒道：“拿火盆来，待愚在这厮身上戳几个窟窿，看看他是否还嘴硬。”

看到伍亮脸色灰白，刘衷心中狂喜，真是逐水雁的头领伍亮。

颜青眼一翻，晕死过去了。

刘衷一惊，道：“安玄，你要纵火？？”

“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入伙的，都抢了多少商船？？”刘衷把火炭塞回炭盆，道：“你要是说的跟那小子不一样，先是剁手指，然后便挖眼。”

一如当年在村中私学任教，拜过夫子像后朝向众蒙童，那个坐在最前的是他的儿子。

凉水泼头，伍亮从昏迷中醒来，感觉后心钻痛，喉头发痒，忍不住张口喷出一口淤血。

火席卷过来，头上的帻巾燃着，廖柏平静地闭上眼，看见火光中妻儿欢笑的脸。

刘衷恨恨地一跺脚，骂道：“老子杀了这小子。”

刘衷狞笑道：“要不要愚在你身上插个孔？？”

刘衷脑海中浮现火光冲天的情景，贼人躲在沙洲之上怕无人能逃脱。

“把这小子放在地上，弄点什么血来，泼到他身上。”杨安玄吩咐道。

刘衷踢了踢了他一腿，道：“瞪大眼睛瞧仔细了，能不能活命就看你说的地点对不对？”

在杨安玄的示意下，许靖再次尖声惨叫起来，惨叫声越来越轻，最终没了声息。

“先把颜青提来。”杨安玄吩咐道。

夜深人静，吼声传出老远，芦苇丛中的宿鸟惊得拍翅四窜。

逃不了了，施平狂笑着转身，打十四年前南逃以来刀便从未离身。乱世搏命，唯信得过手中刀，一次次助自己死里逃生。

施平转身朝着飞腾的火龙挥刀砍去，怒骂道：“贼老天，去死吧。”

杨安玄站在船头，静静地看着冲天的火光。风扬起灰烬像雪般四散飘落，轻轻地落在船头、身上。

诸人无语，静静地看着大火，欢笑、期待、挣扎、痛苦都在火光中化成了虚无。

——

ps：注（1）：东晋时期（317～420），扬中地域仅有露出水面的几个小沙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