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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7 章 谋杀 E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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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处长,这是朋来镇的风俗?”

黎渐川故作不知,低声问道。

罗大闻声回过神来,忙道:“这可不是风俗不风俗的!曼晴小姐,我们先到门厅避避!”

说着,他示意手下去搀扶验尸的彭老先生,都带进公寓的门厅,只尸体在那里,难以移动,也是无法,但道路宽阔,大可绕过,不会损碍现场。

门厅里,季太太等人早已一脸忌讳地避到了楼内,只有宁永寿还靠在大门边站着,满眼浑不吝地好奇看戏之色。

“是县里李家的来了?”

宁永寿一边摸出烟来给罗大点上,一边殷勤地八卦道。

罗大把靠里一点的位置让给黎渐川,然后颇有些晦气地朝宁永寿点了点头,半是对黎渐川解释,半是和宁永寿闲唠地说道:“就是李家,闹了有一阵子了。曼晴小姐也许听过,冀南李家,家里上一辈的李老太爷在上海的外事办做过,李老太爷的儿子,也就是现在故去的李老爷,自己没本事,护不住上海的家业,拖家带口跑回了祖籍,安顿在县里,只做个乡绅。”

“李老爷窝囊,可架不住人家会生。三个儿子,老大下南洋经商,前年刚回来过,那白花花的银元大洋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家里送,老二借着祖父荫庇,进了南边重组的第五军里头,前些日子来信,就已经混成了营长了,你说这让人拿什么比!”

言辞难掩忿忿嫉妒。

说着,罗大偏头吐出个烟圈,又瞄了眼在堪称凄号的唢呐声中已到了近前的小红花轿,目带讥嘲,低声嗤道:“这李老爷还真是个没命享福的,李大少从南洋回来又走了,留下一大堆钱财,还没花上两天,李老爷就摔了一跤,中风了,瘫床上起不来了。”

“后边儿李二少成了营长的消息传来,李老爷大喜,一下子还就病危了,奄奄一息,全靠老参吊着命。”

“李老爷早年丧妻,一直没续娶,只抬妾,宅子内外都是李老太太主持,上个月,人家老太太就听了不知哪方神婆的信儿,做主给李老爷娶了一个八字极硬的填房,要冲喜,结果李老爷不争气,八抬大轿刚进门,堂还没拜,李老爷就一蹬腿,喜事变丧事了。”

宁永寿惊讶:“是正儿八经续娶的填房,不是纳的姨太太?”

罗大眯起眼,摇头:“三媒六礼走过的,可不是姨太太,外面瞎传的不能信。”

“而且,娶的这位也邪性,从隔壁县一个落魄的大户人家里抬出来的,但从头到尾,都没人看见过这位的真面目,就是媒人都没见过,往隔壁县一打听,那户人家三个姐儿,全都早出嫁了,你说这娶的又是谁?”

“总不能是丫鬟寡妇,那人家可不会给丫鬟寡妇送陪嫁!”

“这可真是怪了。”宁永寿也纳罕。

黎渐川听他们说得玄乎,却并不是他关心之处,便趁机插言道:“既是县里的事,无论如何都该在县里闹,怎么来了镇上?”

罗大见黎渐川感兴趣,也不藏着掖着,赶紧一五一十道:“朋来镇临海,气候佳,又被刘大师批过风水上好,所以县里许多人家都把祖坟迁了过来,还有建别庄的,李家不仅祖坟在小定山上,海边紧邻教堂那处大宅,也是他家新修的别庄。”

“上月李老爷去了后,家里老太太就病倒了,千请万请从小定山蓬莱观请回了刘大师,刘大师就说你这冲喜不成,不怪别的,时辰没选好,眼下人已经抬进门了,是万万不能再送回去的。”

“但要将人继续留在老宅,老太太又万分不乐意,于是刘大师给指了条路,将人送去小定山脚下,李家别庄隔壁的李家新祠堂,守祠堂去。”

“定的昨夜子时前出发,出发的阵仗也是掐算过的,有讲究。”

宁永寿道:“一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姑娘,就去守祠堂了,他们也舍得,他们也放心?”

“什么黄花大闺女,”罗大蹙眉,“我看倒更像是抬了个妖孽山精进门,鬼得很。”

黎渐川不太信魔盒游戏会真的弄出鬼怪来,只继续问道:“我看县城与镇上都很信这位蓬莱观的刘大师?”

宁永寿看了黎渐川一眼,没搭言。

罗大开口,却是一副不太想多解释的模样:“刘大师是有真本事的人。”

再多,倒闭紧了嘴,不说了,只转口和宁永寿谈起案子,让叫齐昨晚公寓里的其他住客,问询一番。他不知又琢磨了什么,最后还是听了黎渐川的言,要调查了。

刘大师的事被含糊过去,却更让黎渐川上心了。

但这局游戏摆出如此明显的线索,要么是线索看似重要,其实相对表面,有误导性,要么就是要想真的见到这位刘大师,知道他的事,得到他的线索,得过五关斩六将,绝不容易。

对黎渐川来说,不管是哪样,第一天就有端倪显露,总是好的。

三人说话间,花轿已绕过阮学智的尸体,一颠一颠走过了公寓门厅前。

黎渐川状似无意地投去两眼,只从花轿过分窄小的红纱窗子里看到了一抹盖着盖头静静垂首的侧影。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当他目光落下时,那侧影似乎朝他转过了头,隐约似在微笑。

花轿掠过,纸人晃荡,唢呐高亢,朝长街另一端远去了。

黎渐川收回视线,心头却似有种奇异的感觉浮现,令他莫名。

但也来不及细思,楼里头宁永寿就已经把住客都叫来了,数人过来,聚在门厅,或站或坐,神色不一。

朋来镇处在交通要道上,客不算少,但也绝不多,况且,宁家拆了原本的酒楼客栈,建了这栋公寓,也是从不指望它挣钱的,只当给宁永寿一个事做,免去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是以公寓内的住客并不算多。

只一楼的门房,二楼的季太太带着小儿子宝生,并两个小丫鬟,还有一对似是夫妻又似是私奔情人的男女,三楼的黎渐川,五楼的长衫中年男子和阮学智,就再无旁人了。

宁永寿平时住在公寓,也在五楼,四楼几间屋子曾忘了关窗,家具大多被雨给淋坏了,便关了,不住人。

眼下这些人都来了门厅,罗大三言两语说了情况与对公寓内众人的怀疑,话音还没彻底落地,长衫男子便先气怒道:“这位罗处长,你可不能平白冤枉人,我是读书人,绝做不出来杀人放火的事情!”

罗大还没开口,旁边的手下长脸警察就先狠狠在柱子上敲了下警棍,冷声骂道:“娘的,就是个穷教书先生,摆的什么谱!给我老实点,别冤来冤去的,我们罗处长当代青天大老爷,从不冤枉人,你这样别是做贼心虚!”

“你、你!”

长衫男子脸色涨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成远兄,你就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宁永寿拉住长衫男子,赶紧劝了两句,又朝罗大道,“老罗,我你是知道的,昨晚在老宅,不在公寓,没嫌疑,说话也不会诓骗你。”

“我说句良心话,赵成远赵先生确实不大可能是凶手,他过几日要去县里的中学做老师,这两天都在整理教案和书稿,我昨天白天还帮着他一起整理过,方才我去叫他,多看了两眼,他整理的进度比昨天傍晚我离开时多了许多,若不是耗费了大半个晚上,绝对是完成不了的。”

“当然,我瞧得或许不细致,等会儿咱们再上去查查就是了。”

长衫男子赵成远也不满地道:“我没注意到时间,整理了大半宿,抬头一看是四点多了,刚躺下准备歇歇,外头就传来了响动。”

“若是不信,便如永寿说的,我与你们上去查验书稿!”

罗大可不是被捧住了就拉不下脸的人,当即就让两个人跟着宁永寿上楼去查,却没让赵成远也去。

刚安排完,靠着门厅柱子,能坐着就绝不会站的季太太忽然睁开了眼,伶俐的眼珠转动,诧异地瞥向赵成远:“赵先生当真是整理了一夜书稿?那昨晚一两点,我起夜瞧见的从一楼上来的一男一女又是谁?”

黎渐川目光微动。

罗大也的眼神也瞬间犀利起来,钉到赵成远身上。

“赵先生说谎?”罗大声音略显阴沉。

赵成远面露惊慌错愕,却没有心虚,他猛地看向季太太,愤慨道:“季太太,我们是曾有过几句龃龉,但不值当你信口雌黄,污蔑于我!做人是要讲德行的,昨夜一两点钟我绝对没有下过楼,更不要提什么女人!”

季太太闲闲地翻了个白眼:“赵先生急什么,我不就是随口一问嘛,不是你就不是你咯。”

“但罗处长,这种事情我是不会说谎。”

“昨天夜里一点三四十分吧,我没去看表,估摸是那时候,刚不久睡得昏沉沉,听见了一楼的报时钟声,那时候是一点钟。我听完声响,又躺了一阵,就起夜出了屋门。”

“两个丫鬟守着宝生打扇,我没叫她们,自己去了二楼尽头的厕所,也就五六分钟吧,出来时回屋,临关门就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从一楼楼梯上来,隔得远,灯又暗,看不清模样,只瞧出一个瘦高穿长袍,一个扎辫子,桃红色的短褂。”

“我寻思三更半夜的,别是赵成远赵先生又招妓了,看了晦气,就关门没理会了。”

赵成远这下不仅脸涨红,还汗如雨下了:“我、我没有招妓!”

季太太捏着帕子笑得促狭又刻薄:“昨儿没有,从前也没有?当谁见不着似的,装得正人君子的。”

这回是真心虚了,没了宁永寿打圆场,赵成远气得一甩袖,钻楼里去了,隔着门板重重喘着气。

罗大掐了烟,冷冷看向门房:“你不是说昨天夜里没给人开过门吗?”

门房慌道:“罗处长,昨儿晚上小的真没给人开过门!”

黎渐川见状道:“没开过门,也没听见过别的动静?”

门房面色一僵,看了黎渐川一眼,讷讷不说话,罗大立刻看出问题,怒道:“实话实说,听不懂?”

“懂、懂懂懂!”

门房惊骇,就差跪下了,支支吾吾道:“昨天夜里二老爷走了后,我就锁了门,原想着……原想着前半夜没事,我只回屋里躺一会儿,就一会儿,就接着好好看门,但没成想一下就、就睡过去了……”

“我睡觉死,鼾声也大,还关了门,虽没锁,但、但还是听不见有动静……”

黎渐川没从门房身上看出说谎的痕迹,于是顺势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罗处长,公寓内的人固然有嫌疑,但季太太所见和门房疏忽在这儿,外来者也不完全清白。”

罗大拧眉。

“季太太,你没有看清昨夜那两人的模样,但可还有别人看见了他们,能为你的言辞作证?不是我冤枉太太,而是我们身上暂时还都有嫌疑。”黎渐川又看向季太太,说道。

季太太迟疑道:“这……当时走廊并无旁人。”

这时,同住三楼的那对年轻男女中的女子忽然开了口:“季太太不大可能是凶手吧。我昨晚热得难以入睡,半夜听见了季太太进出的声音,开门关门前后也不过隔了几分钟,做不到上去五楼害了人,再回转过来。”

“更何况,公寓里的厕所是在走廊最里头,和楼梯不在一个方向,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的。”

“至于是否有人上楼,我们房间虽离楼梯口近,但半夜关门开窗,隔了一层,若脚步声轻一些,是根本听不见的。”

别说年轻女子,便是黎渐川昨夜特意留了神,也没有注意到有明显的脚步声上楼。

季太太闻言笑着朝年轻女子道了声谢,又说:“罗处长,我看凶手不像是公寓里的人。昨夜那男人若不是赵先生,那说不准就是阮学智本人了。要是他杀,说不得就是他阮学智招了妓,又付不起嫖资,吵闹起来,被人推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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